老太太翻了翻眼睛,到底还是没有还口。
老太太这样,宋氏也不急了,就跟着众人往外头去。
三婶觉着与宋氏近一些,温言道:“大嫂,毕竟都是一家人,亲家太太这样闹开来传出去一则不好听,二则对她老人家自己也不好。”
“我也知道,不过我娘的脾气我是拦不住。”宋氏叹道:“这会儿我只能跟在你们身边儿,关键时刻替婆婆挡挡刀子,许我娘还能罢手。”
挡,刀子?
三婶觉得自己真的“娇弱”了,腿脚都有些跟不上。
二婶却是哼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就不信她还敢怎样!”
“我娘内功精湛,这话怕她已经听到了,且她性子刚强睚眦必报,二弟妹待会儿可千万仔细些。”
二婶小脸煞白,抬着下巴别开眼。
“赵氏,你给我出来!”乍然一声暴呵,宛若凭空惊雷,垂花门原本两个婆子顶着,这会儿竟“砰”的一声被推开,婆子也跌坐在地。
来人身量高瘦,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穿了素蓝的褶子,圆髻以银钗固定,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此时剑眉倒竖,凤眼圆瞠,凛凛杀气端叫人心里发颤。
她身后两个四旬妇人一左一右跟来。那两人都是合中身材,年纪稍长的生了容长脸,穿了石青色对襟盘领褙子,那是大舅母霍氏。年纪轻些双眼灵活容貌俊俏的,是二舅母张氏。
三婶先看了眼亲家太太廖氏的双手和腰间。
没带刀!
放下一半心。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呦!亲家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廖氏向前几步,凤眼盯着老太太,冷笑着一巴掌拍上米分墙,只见墙上咔嚓嚓裂了几道口子,米分渣掉落,五指成虎爪,一块砖头就抠了出来。
二婶和三婶都开始往后稍。
没刀子她有砖头!
“黑了心肝的!我还想问你呢!你当初求娶三丫头时怎么说的?!这些年你又是怎么做的?她为傅家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姑爷出了事,你竟不知怜惜,反倒要逼死她!还真当宋家没人了!?”
若不是才刚经过集市听人说起,她竟不知道宝贝外孙女险些就给个老纨绔做第三房继室!
越想越气,那砖头就当做飞镖使,恰贴着老太太耳边飞过,砸碎了她身后的一盆芙蓉盆景。
碎瓷声传来,老太太“啊”的惊叫,若非有蒋嬷嬷扶着,差点就跪了。
三婶和二婶已经吓哭,又不敢丢下婆婆先逃。
“宋钰,你给我跪下!”廖氏点指宋氏。
“娘……”宋氏提裙摆依言跪了。
廖氏两步到跟前,戳着宋氏的脑袋:“你脑子被门夹了!有事为何不跟家里说?!为母则强你懂不懂?
“自小娘是怎么教你的?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这道理你都不懂,偏听你爹那些狗屁倒灶的以理服人!你跟畜生讲的出理吗!
“让群狼羔子欺负成这样,还差点将我的小萦萦也给赔进去,我看你越活越回去了!”
宋氏被戳的身子趔趄跌坐在地,泪流满面哽咽道:“娘,女儿知错了!”
“我的小萦萦呢!”廖氏直起身。
傅萦拉着傅薏越众而来,“外祖母。”
“到外祖母这里来。”廖氏张开双臂半弯腰,架势像个护崽的老母鸡。
傅萦眼眶湿润,快步去扑进廖氏怀里。
廖氏生的比寻常男子还要高挑一些,健瘦的双臂搂着乖巧的外孙女,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乖孩子,莫怕,外祖母在呢。”
眼看着廖氏化为“绕指柔”,大舅母和二舅母才上前来,前者扶起宋氏低声安慰,后者笑吟吟给老太太和二婶、三婶施了礼,开始和稀泥:
“亲家太太|安好,您贤名在外,又当儿媳妇们都做自己的闺女,就算没有亲生的女儿,也能体会那为娘的心情。”张氏亲热的挽住了老太太的手臂,笑道:
“我婆婆性子暴了些,心却是软的,着实因方才在集市上听了那些个传言着了急。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亲家太太那么疼我外甥女,哪里舍得将她许给个都气死了两任老婆的老纨绔啊,一定是有小人嚼舌从中加减言语,婆婆她慈母之心,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原谅则个。”
则个,则个个屁!
好人坏人都是你们做了!她根本都没开口就败了好吗!
回头看平日里咋呼的欢的两个儿媳,一遇到正经事竟比她还蔫,一群不中用的!
“虽是误会,可亲家未免也太托大了!这个事儿少不得要去官府说道说道。”
“啊呀,那刚好。我公公和萦萦她两个舅舅都在外院呢。其实一开始咱们也是要去衙门的,但亲家老爷好言相劝,拦着我公公,也拦住了贵府上要报官的下人。若是亲家太太真要经官,也正巧合我们心意,我就奇怪了,武略侯的嫡长女,怎么就沦落到要给个近四十岁的老纨绔做第三任填房了!”
什么?!报官的下人还是老太爷拦的!
老太爷真是神补刀啊!
老太太全身发抖,嘴唇颤的说不出话。
二婶与三婶却比老太太的反应快一些。
如今宋氏已是一品诰命,傅萦也得了封赏,好容易那逼婚的事儿才算过去,这会子要在闹起来,怕也不好与天家交代。
二婶就机智的到了近前,态度虽还有些倨傲,但也堆了满脸的笑:“这位就是二舅太太吧?”
“原来是二太太。”二舅母笑吟吟的拉了二婶的双手,两人屈膝见礼,亲的像是自家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