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出了马球场,在岔路上作别。媚娘身上里衣也都湿了,要去掖庭专门的浴房里略擦一擦换一身干净衣裳再回去,姜沃就回宫正司去。
刚回去便领了一项差事:阴妃娘娘处两个值夜时拌嘴,以至于不慎踢翻炉子差点引起失火的犯错宫女,已经惩戒完毕,要将宫正司的记录送一份过去。
陶姑姑道:“这事儿不急,太阳越发高了,
你等着下晌凉快些再去吧,明儿再去也行。”
姜沃摇头:“没事的姑姑,等下晌西晒就更热了。我现在就去。”
谁知刚出了掖庭正门嘉酉门,走上千步道,就遇上了两个怪人。
*
说来,这两人是真的的怪。
皇城中,不说人人屏气敛声不敢说话吧,也该谨言慎行。且这两人腰悬鱼符,显然是朝廷官员,却在指天指地,竟是在宫道上争论起来,可谓一大怪。
再者,两人打扮也与常人不同。宫正司监察宫规戒律,其中‘正衣冠’也是重要的宫规,宫人皆要衣冠合乎身份,官员自然更是如此。
可眼前这两个人,一个竟然身着飘逸宽大的麻衣,另一个虽穿着绿色官袍,姜沃却一眼瞥见他衣摆处绣了个明显的阴阳鱼图案——官服在某种程度上就跟人民币似的,自己乱涂乱画可不行,这人敢明目张胆把这样的官服穿出门,显然是得了特许的,又是一大怪。
姜沃从这两人身边经过的时候,不由放慢了脚步。
作为常年卧床的人,姜沃因生活太单调贫乏就养出了猫一般的好奇心,有一点新鲜动静都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一听。
有一回她被推到手术室准备间,等主刀大夫上一台手术结束。正好两个护士边在准备间分器械和吊瓶,边聊家长里短——其中有一个于昨天撞见他姐夫与一陌生女子逛街。
姜沃在旁听得比当事人都激动,轮到她被推进手术
室的时候,她恨不得扒着门不走,听完八卦再上全麻。
这回刚出掖庭就遇见两个怪人,姜沃又忍不住好奇心了。
她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不起眼的小动物,来回溜达路过,听一听两人在嗷嗷吵什么。
她走近的时候已经依稀能听见片段了,只见这两怪人似乎在辩日:“……相面鉴骨上我不如袁师,可天象上我拿得准!那天象分明是……”
姜沃的耳朵竖的更直了,偏生那官服上绣阴阳鱼的官员不肯说下去,反而另起了话头:“总之,我这就要上禀圣人,袁师不要拦我了。”
上禀圣人?姜沃的好奇心顿时急刹车。
啊呀,好像不是寻常吵架可以围观,似乎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啊,告辞!
然而她还没来及转身走,那身着麻衣老者就看到了她。他目光清冷又锐利,简直像是直刺人心一般。
不过很快,那麻衣宽袍须发雪白的怪人目光就转为惊讶甚至惊喜,快步向姜沃走了过来,连带那身穿官服的人也跟着回头打量片刻,亦是疾步走过来。
之后姜沃细细回想两人的表情——简直是葛朗台见了金币、酒鬼见了美酒般惊喜。
此时姜沃忍不住退了一步。
麻衣老者人走近开口道:“小姑娘,你的根骨殊异,观面相幼年坎坷却身带机缘,正适合入玄门学道。”
“将你名字告诉我,我即刻去回禀圣人,收你为徒!”
姜沃:谁成想回到古代我居然遇到传
销现场了!
此时那碧衣官员也走了过来,闻言立刻道:“袁师这便不讲道理了,你我二人都寻觅佳徒多年不得,今日见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孩子,这徒弟到底归谁,总得论一论吧。”
又见眼前小姑娘一脸戒备已经退到了墙根上,像是炸了毛的小动物似乎随时准备跑路,碧衣官员就在脸上摆出了极和气的笑容,自我介绍道:“在下太史丞兼太常博士李淳风。”目光转向麻衣宽袍的老人介绍道:“这位乃太史令袁天罡。”
袁天罡!李淳风!
姜沃:……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