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愣住了。
那里竟然有个喉结。
原来这个静檀。。。。是个人妖……不,章鱼妖?
一人一妖面对面僵持了许久,在如此近距离下,秦游只能感受到和怪物相对峙的强烈压迫感。静檀像在端详某个许久不见的物件,良久过后,才淡淡道:
“的确长得一模一样。商酉虽然这几年记忆衰退得厉害,但总归不至于认错人。”
原先不觉得,秦游只以为这个静檀嬷嬷嗓音很低,完全没往另一个方向考虑,现在一听,只觉得对方声线醇厚低沉,雌雄莫辨。
“只不过,”静檀话锋一转,收手回去:
“比起之前的,简直弱不禁风,难堪大用。”
他一错不错地凝视着眼前的秦游,眼里竟然浮现出明显至极的失望。但下一刻,唇角一勾,竟然是显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商酉倒是把你给护的严实,儿女情长,死生契阔,一千年了,他都未曾放下。我笑他愚钝,也怜他可悲,可欠下的债,允下的承诺,终究是得还的。”
“他欠了什么?”这话未经大脑,就直接从秦游的嘴里蹦了出来。
然而静檀却不再言语,也恢复了方才那副冷漠的模样,他的冷漠和融合了魂魄的时穆不同,时穆的冷漠是高高在上的疏离,是对周身一切漠不关心的傲然,是历经岁月心如磐石的沉寂,但这份冷漠也随时会被他所渴求的人凿出一丝裂缝来。
而静檀的冷漠,则源自于他与生俱来的一身冷血,和不曾被七情六欲纷扰的一颗不似活物的心脏。
他讲双手负于身后,嘴里念出一段晦涩难懂的咒文。
第一个发音从唇齿之间破开的时候,秦游听到了——
一声雷鸣。
竟然不是他的错觉,闪电将静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曝光了一瞬,他如同一座礁石,在暴风雨陡然降临时的惊涛骇浪里屹立不倒。
秦游正为身下的疯狂翻腾着的滔天巨浪震撼不已,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这间大厅上空——
他猛地一回头,却看见水漫金山的整座大厅里,俨然是一副炼狱一般的景象。
原本颜色寻常的水面,此时却泛着血光。
原来不知何时,那些来路不明的水早已成了浓稠的血液。
“这个景象,你应该不并不陌生。”
静檀下半身的腕足全都盘踞在血水之中,却神态自然:
“但之前觅罗给你看的,不过是阵法中的幻象罢了。你此时身处的,才是真正的血池所在。”
她抬起头,将秦游复杂的神色都映入眼底:
“觅罗想用这一池血修复火种,重振她的朝代,然而不过全是痴心妄想。商酉倒是舍了无穷的寿命,却为了护你周全,将神鸟血脉转移到你的身体里。无论是人是妖,活这一生,终究为妄念纠缠蒙蔽,通天楼,通天楼,可怜这楼伫立彼岸数千年,渡得了苦厄,却无以赋永生,真正摒弃痴缠欲念,拔除一切业障,挣脱轮回即将飞升而去的,却最终成了这幅模样。”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颗满是裂痕的石头。
那石头泛着刺眼的红色光芒,上面却斑驳不堪,如同腐朽的陨石碎片。
“火种!”
一旁的狄叶失声叫道。
不等静檀有所反应,秦游身侧的手终于以一个隐秘的姿态伸入裤袋,握住匕首的柄,趁静檀一个分神,便立刻手腕一翻,用刀刃狠狠地划了一下缠在腰间的腕足。
那腕足顿时痛地痉挛了一下,刹那间矢了力气,秦游抓住机会一扭身,就从中滑落下去,竟然空中一个劫力,要扑身去夺静檀手中的裂石。
然而静檀只是眉头一皱,正当秦游将那裂石握入手中,反应极快地便操纵腕足,再次将他牢牢捆住,向后拖拽了数十尺。
秦游想把手里的石头扔给狄叶,奈何静檀不再给他任何的机会,腰间的腕足连同他的手臂都紧紧束缚在一起,甚至力度更甚,只差没硬生生将他勒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