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买了点东西。”温芙回答道。她面不改色地当着泽尔文的面撒谎,叫泽尔文不禁又多看了她一眼。
不过好在冉宁也只是随口一问:“这位先生想找一份十年前的报纸,上面有一则关于圣心教堂起火的新闻,你知道是哪一份吗?”
温芙闻言抬头瞥了他们一眼,泽尔文站在尤里卡身后,他们显然是一起的。她默不作声地从那叠发黄的旧报纸里随手抽出其中一份递给他们。
“你确定是这个吗?”冉宁愣了愣。
温芙没作声,只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站在柜台后的泽尔文。
泽尔文也看着她,尤里卡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他隐约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就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过没等他说什么,泽尔文已经沉默地将刚才随手从书架上拿来的书扣在了上面,像是默认了她的话:“就要这份,一块结账。”
温芙收了他们八个银币,这显然已经远远高出了一份报纸和一本旧书应有的价钱,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两位衣着不凡的年轻人没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书店。
他们并肩跳上了店门外停着的黑色马车,那上面有德利肯特庄园的标识。
“你认识他们?”冉宁开玩笑似的问道,“还是他们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或许是因为那位先生长了一张好心人的脸。”温芙随口回答道。
她把其中的三枚银币扔进银柜,剩余的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冉宁默许了她的行为,这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她靠本事从客人那儿多赚到的每一分钱都归她自己。
“真高兴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冉宁说,他随手拿起柜台上今早的报纸递给她,“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那份对折起来的报纸上,大画家里昂·卡普特列尔即将在三天后来到杜德的消息占据了一整个版面。
“看来公爵已经为他的画室找到了新的主人。”冉宁遗憾地说,“里昂可不像伊登那么好糊弄,恐怕你的生意要泡汤了。”
“不,恰恰相反。”温芙说,“我还能赚得更多。”
光线昏暗的书店里,女孩将那份报纸折起来扔在了一边。她看上去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羊羔,没有人知道小羊羔心里在想什么,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个十五岁女孩心里的盘算。
第3章
早在半个月前,当鸢尾公馆传出伊登先生即将离开杜德去乡下养老的消息时,人们就已经开始猜测谁将会是下一个来到公馆接任画室的画家,但谁都没有想到那个人是大画家里昂。
无怪乎所有人都如此惊讶,因为百年后提起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画家,必然有里昂·卡普特列尔的一席之地。
他成名很早,早先曾为厄普亲王画画,后来厄普发生战乱,为了躲避战火,他辗转来到了希里维亚。到那儿以后,他开始创作《圣战》。据说这幅画中的战争场面大多是他亲眼所见,那种冲击力难以言表,每一个见到这幅画的人都感到战争所带来的绝望。而在画面的中心,英雄高举的长矛成为画面中最为明亮的部分,那是希望的所在。
这幅画使他一举成名,据说这幅画被挂在希里维亚的公众议会厅前,不少人路过都会带着一束鲜花放在画前。希里维亚的国王将他视为座上宾,很难想像公爵究竟是靠着什么打动了他,才使他离开那里选择搬来杜德。
杜德人民为杜德拥有了这样一位大师而感到荣幸,但这些人里并不包括泽尔文。
与他的父辈不同,泽尔文几乎可以说完全没有继承到任何的艺术细胞。他并不喜欢文学,也不欣赏音乐,同时也并不热衷于找人将自己的模样画在画布上。
倒是他的弟弟乔希里和他正好相反,乔希里更像他的父亲。从小到大,每次公众活动公爵总是带着乔希里一同出席,这对泽尔文来说是件好事,因为他一向讨厌在公众面前露面。但也正因如此,结合有关他出身的各类传闻,许多人并不看好他会顺利继承爵位。
想想吧,一个不喜欢艺术的掌权者,对所有艺术家来说都会是一场灾难。
三天后,当里昂来到杜德,公爵在鸢尾公馆为他举办了一场小规模的欢迎会,出席的大多是公馆里的老师和学生。
泽尔文在聚会上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大师,里昂的模样和他想像中有些出入,他看上去非常年轻,顶多只有三十出头。他留着一头金色的长发,用一根发带松松垮垮地束在脑后,眉间淡淡的折痕与嘴角微微下沉的角度,使他看起来与传闻中那个个性古怪暴烈的大师一致无二。
整场欢迎会里昂都不苟言笑,如果说泽尔文还在按捺着自己百无聊赖的心情而尽力坚持到聚会结束的话,里昂简直已经将不耐烦直接写在了脸上。不过公爵似乎毫无所觉,他热情地将公馆内每一位客人介绍给他。
当介绍到伊登的时候,里昂总算低头与他聊了几句。论年纪里昂无疑是伊登的晚辈,虽然从艺术成就上来说,他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位前辈。当天晚上他对这位年迈的老人尽力保留了礼貌,直到伊登开始向他介绍起身旁的几位学生,他才终于冷漠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想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我的学生。”
他不留情面的话让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之中。
尤里卡坐在泽尔文身旁,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和他悄悄说道:“你知道里昂为什么会答应到杜德来吗?”
很多人都在好奇这个问题,毕竟普通的财富和权势应当已经无法打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