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通知单与火化证明书是一起到达的阮甜手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太平间,又是怎么与负责这些的警官交流,等到她的意识慢慢回笼的时候,已经是需要下笔签字的时候。
阮甜要签的是火化证明书,在家属那一栏里要写上自己的名字,这是,她与爸爸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关联。
阮甜握着笔,许久未动,因为她毒贩女儿的身份,警官没有对她有多么的客气,但也没有催促。
阮甜心中想了很多,爸爸被执行死刑,恰恰证明了他所犯的那些罪状全部都是真的,而她,她找到的那些证据,或许也真的就如慕念琛那天对她所说,是毒贩惯用的把戏。
但是阮甜,不愿意承认啊,她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将爸爸推到了死路,是自己提供了,那份对爸爸执行死刑的最重要的,一份证据。
可是……可是她还有三观,还知道对错,就算是自己的爸爸,犯下的那些错误,如果……如果……真的那么穷凶极恶,阮甜也不会觉得,也不会觉得爸爸死的冤屈。
唯一不能接受的,是她作为女儿的那一颗心。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爸爸是罪有应得,爸爸的死,
无论是对爸爸自己。还是那些丧生于他手下的那些生命,都是一种赎罪。
这种时候,阮甜的眼泪一滴都没有落下,她慢慢地在原本要写上她名字的地方工整的将自己的名字写上。
小时候,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是爸爸,抓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会她。
现在,她用爸爸曾经教会她的名字,将自己与爸爸这辈子的父女缘分断了。
如果阮甜的眼睛现在能够落下什么的话,她觉得,一定是心中的血吧,因为她,心中疼的快要死掉了,可是她的眼睛里一点点的水光都透不出来。
她把火化证明书递交给警官,火化的时间,就定在明天,不是在南城殡仪馆,而是在警局内部。
警方只通知她明天过来取走骨灰,其余的,便半句话都不说,便走开。
警官走后,阮甜的眼泪才落下来,她的心中,好像现在什么都想不到,只有悲伤的情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因为什么哭。
当眼泪流干之后,她才走出警官办公室,其实,前后也不过半小时,阮甜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
可不就是一辈子,这是爸爸的一辈子。
回程的路上,阮甜一句话都未说,车厢里的气氛凝结成冰,正如她与慕念琛之间的关系。
回到沥山,阮甜还是做好了一个身为妈妈的职责,将两个还不适应奶粉的宝宝喂饱,阮甜就睡在了孩子的房间。
慕念琛一夜,都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阮甜第二天换了一身黑衣黑裤,头发扎成了最利索的马尾,独自一个人,去了昨天去的地方。
她没让家中的司机送,更没让慕念琛送。
她独自一个人在仍落着雨水的环山公路上行走,身后有车子一直跟着,这一片的区域都是慕氏所有,能够进出的,也就只有慕氏的车子。
阮甜没去看后面车子里,一直跟着她的人是谁。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她等了将近半小时,才等来了一辆出租,当她坐进去,告诉司机师傅,要去哪里时,司机师傅的脸上透着避之不及的样子。
但最后,还是将阮甜送到了目的地。
拿到骨灰很顺利,顺利的,阮甜有些恍惚。
她手里捧着的这个漆黑的盒子里,装的就是她的爸爸,阮甜有些不愿意相信,爸爸明明是那样高大的一个人啊,怎么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阮甜抱着爸爸的骨灰盒,就算昨晚一夜未睡,就算她已经打算好了要将爸爸的骨灰送到苏城,去与妈妈合葬,但阮甜还是觉得茫然。
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她甚至不知道,让自己现在这样疼的感觉还能让她支撑着活下去多久。
可纵使这样,阮甜还是将该做的全部都做了。
她没再回沥山,而是去了苏城。
阮甜自己租了一辆车子,她拿到驾照这么久,一次都没有自己试过开上高速。
阮甜租车的时候,想的是一了百了,如果她真的遇到了危险,那直接去死也是好的。
可最后,阮甜也没有任性到底,因为她自己的命不值钱,但别人的命很值钱。
她在距离高速路口还有一段小路的地方将车子停下。
趴在方向盘上,缓了很久。
车窗被敲响,阮甜愣了一会,才抬头看过去,车外站着的,是慕念琛的司机。
阮甜有些烦躁的转过头,司机敲动车窗的动作仍是在继续。
仿佛,只要她下车,就会一直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