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这么晚偷偷过来找我,所求何事?”
牡丹可不依了,拉着她的手摇了摇:“瞧上仙说的,我就不能过来看看您的宫殿么?适才我看着上仙仿佛有心事?”
凝眸不语片刻,神久夜缓缓放下玉杯,吐出一口清气:“我在想,世上无所谓的永恒。”
“怎会?”牡丹俏脸浮红霞,天真地说:“纵有四季轮转变幻无常,但上仙所言凡间的故事中,真挚的情感便是天长地久永恒不是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傻牡丹,故事之所以是故事,因它完结在最美好的时间点,只让你看到作者愿意给你看的一面罢了。”没有人会去较真地去思考大完美结局背后是否真的完美。“诚如你所想,世上最真挚的是感情,最虚幻的也是感情,无论它存在与否,你永远看不到摸不着,宛如镜花水月。”
这话牡丹可不爱听,脸上立刻显出不满的神色。
神久夜依旧仰头望天,圆月过于明亮清辉像是穿透了她白皙的肌肤,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莫名让人感到脆弱。像是提醒牡丹,又像提醒自己:“人心,是最不可测的。有时真的会变成假的,有时假的会变成真的,它敌不过时间的恶作剧。”
“上仙,我不懂……”
没有经历过,没有伤过,没有痛过,理所当然不会懂。
神久夜朝她笑了,淡然而冷漠地说:“你是想请我帮你带凡间的东西到仙境,还是直接送你去凡间玩一趟?”她太清楚牡丹对凡间有多向往,背着金桂姑姑偷偷跑来,无非是这两个可能。
牡丹眼睛一亮,忙问:“可以去凡间吗?”
“不可以。”神久夜不假思索地拒绝。金桂姑姑目前是度娘中最给力的一位,也是仙境说一不二的统御者,菇凉可不想因为得罪她而被仙境列为拒绝往来客户。不过,牡丹在仙境的人缘非常好,菇凉也不希望得罪广大容易忽悠的度娘。“牡丹,我说句实话你别觉得不中听,姑姑不让你们接触凡间确实是为你们好,凡间不是你想的那样好。”
牡丹咬着下唇,她不敢说姑姑的坏话,可是她从有记忆开始就被拘束在仙境里,这是一个周围只有仙女没有男人的女儿国,越是看了凡间的书籍画册,她越是好奇向往,爱情那么美好的感情,为什么仙女不可以拥有?!
她多希望有一个如故事般隽秀、高雅、文质彬彬的男子来爱她、疼她、宠她,把她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当然她也会一样爱重他,他们俩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最快乐的时光,如故事那般羡鸳鸯不羡仙多好。
见她这样,神久夜暗自摇摇头。
亲,你都几百岁的人了,何苦继续犯中二?金桂姑姑的态度确实跟训导主任无二,可她是从凡间一步步修炼得道的过来人,真心疼爱你们才不希望你们经历她曾受过的苦,你老拿看阶级敌人的眼神瞪她很伤人的好伐?虽然每个女生都做过白马王子的梦,但梦这玩意做做就好,把虚构的故事当真是傻啊!
戳穿少女纯真的梦,果断会被拉黑。神久夜只好换个说法:“如今君王无道,人间的妖魔越来越多,所谓名门正统弟子的素质反倒越来越差,一旦有了力量便把恃强凌弱当做理所当然。据我推算,再过些年怕要天下大乱,届时生死当前,人做出什么事来都是由可能的。姑姑将你们留在仙境,给你们看的全是好的事物,是希望你们无忧无虑。”
“您看我像是无忧无虑吗?”如果不是姑姑积威犹在,牡丹很想秒开吐槽技能:汝之蜜糖我之砒霜有木有!
神久夜对她看了好一会,忍不住伸手抚摸她轻柔如丝的长发,轻声说:“你何必忧虑?相比普通人而言,你有世间女子羡慕的青春美貌,有王侯将相追求的长生不老,有无数男人幻想的仙法奇术,仙境四季如春,琼楼玉宇,是凡人毕生向往的享受,无须为生计劳碌……牡丹,或许你觉得理应如此,然则你可知道,无数凡人终其一生未必能拥有一丝一毫?对自己所拥有的弃之敝履,是一种贪心。”
是啊,她和牡丹一样,她也渴望过这些,如今她得到了曾经羡慕的一切,为什么还要不开心呢?
有了美貌、力量,甚至一整个梦幻城,她又嫌弃时间改变了她的家人,果然是她贪心了吧。
话说她已经从“阮婂婂”变成了“神久夜”,凭什么要求别人还要始终如昔呢?万千世界中能重逢是命运的恩赐,她还能看见活着的家人并顺利相认就该高兴。处在不同的世界理当适应当地的规则,努力生存下去,他们的做法并未违反所在世界的法则,她何必固执认为那是“错”?
原本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该强将自己的观念加到他人身上,如果无法适应,不如就此分开过,偶尔联络,彼此也不伤及感情。再说子女长大了,本就该从父母身边离开,自立门户从此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父母身边是最后的避风港,但不是永远停靠的港湾。
想通之后,神久夜心头上的重担一下子卸了下来,顿时看牡丹的神情更加柔和,态度软化许多,一边喝百花酿解渴一边宽慰她:“如果你坚持的话,兴许我可以去和姑姑提一下,让她允许我带你到凡间走一遭。”
“姑姑不可能答应的。”牡丹泄气地趴在神久夜身上,似乎准备拿出撒娇打滚求虎摸那套来让她松口。
“那你得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的是去凡间,还是谈恋爱?”
牡丹的脸骤然红了,羞怯的模样映着烛火,美得能让所有男人动心。葱嫩的手指凌乱地搅动着肩上垂下的带子,声音带着羞涩的颤意:“上仙,哪有这么问人家的!我当然……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