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我会洗好还给你的。”江昀清毫无所觉地说着。
陆闻川一时半会没回答上来,视线落在那部分鱼尾上移不开眼。
他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他实在没办法劝说自己忘掉这片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看到全貌的纹身,也没办法在江昀清无意间露出它时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本来想说“不着急”或者“不用”,反正这件衣服他也几乎不穿,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他竟突然想起了微信里和江昀清已经两周没有半条新消息的聊天记录。
江昀清已经要走了,完全没有在意他是否要回答。纹身依旧裸露在外。
门开了一个角度,却被陆闻川突然间伸出来的手用力扶住。
江昀清行动不及,被他拦在屋门和两臂之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紧接着,在江昀清狐疑的目光里,陆闻川犹豫着抬起了手,两手捏着江昀清两边肩线的位置向后拉了拉,小心着避免碰到对方,直到将那片纹身完全挡住。
“路上小心。”
你给他灌酒了?
和陆闻川一起开酒吧的朋友名叫周逾安,是陆闻川的同届同学,性别男,性向不明,男女朋友都交往过,惯爱招蜂引蝶,屁股后面经常跟着一堆桃花债。
因为出资比较少,家里又有别的产业,周逾安平常很少来酒吧闲逛,每周只有那么一两天的时间可以跟陆闻川聚一起。
可就是这么小的概率,就被过来送衣服的江昀清撞了个正着。
陆闻川原以为江昀清口中的“还衣服”又会像上次一样,时隔多日,没有任何期限。但没想到,在两人分别后的第二天傍晚,他在吧台和周逾安聊天的时候,江昀清拎着纸袋进了门。
酒吧的位置并不好找,江昀清一定是找了很久,进门的时候额角还带着层薄汗。
他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视线才落到陆闻川身上,走过来的时候将手里装着衣服的袋子递到了他面前:“这是你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昨天谢谢你。”
陆闻川注视着他晦暗光线下明亮的双眼,而后才回神一般将衣服收下。
“不着急的……”陆闻川干巴巴地说,“没想到你会来。”
江昀清有些不好意思,酒吧位置太偏,他在楼下转了两圈,问了人才知道要上走。
周逾安原本正靠在吧台边喝酒,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不轻不重地“哟”了一声,插话进来:“生面孔啊。”
将杯子放回了吧台上,对陆闻川说:“不介绍一下?”
陆闻川看了他一眼,看上去有些不太情愿。他先对周逾安介绍了江昀清,说这是自己回南清时认识的朋友。周逾安之前就听他念叨过在南清发生的事,其中,江昀清的名字出现的频率最高,周逾安几乎是立马就将人和名字对了起来。
陆闻川又向江昀清介绍:“这是周逾安,我的合伙人。”
江昀清面对陌生人时的表现都是一个样子,点头、微笑、说声“你好”,礼貌,却看不出多少热情。
陆闻川对他的反应很满意,问他想喝些什么,今晚给他免单。
江昀清盯着酒柜里各种各样的标签,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犹豫许久,陆闻川干脆给他点了杯度数最低的鸡尾酒。
期间,有员工过来找,陆闻川顾不上他,将他安顿给周逾安,跟着员工去了露台。
陆闻川的这家酒吧有室内和露台两部分,室内的卡座簇拥着歌台,室外的桌椅环绕着戏水池,整体没有特别嘈杂的音乐和缭乱的光线,氛围还算是比较安静。
江昀清坐在晦暗的暖黄光线下,盯着调酒师送到他面前的透明酒液。为保证口感,酒杯包括原料都是冰过的,所以在第一口下肚时,江昀清有种许久未有过的浸润心脾之感。
“金汤力度数低,但喝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周逾安说,“来都来了,不试试别的吗?反正也是那小子买单。”
江昀清客气地笑了笑:“不用了,我酒量不太行,这个对我来说刚刚好。”
周逾安有些没意思地点了点头,两相无言地在江昀清身边坐了片刻,还是没按耐住好奇心,问:“刚刚你来送的是衣服对吧,他的衣服怎么会在你那儿?”
“那是因为昨天在外面的时候,我那件衣服不小心洒上了咖啡,刚好他家在附近,就带我去换了个衣服。”
“昨天?”周逾安看上去更奇怪了,“可昨天他不是去相亲了吗?怎么会碰上你?”
对于这个事实,江昀清其实并没有几分惊讶,从一开始他就没相信过陆闻川“去那家餐厅单纯只是和朋友吃个饭”的说辞,如今周逾安的话也只是验证了他的猜测。
昨天陆闻川就是去见大伯介绍给他的那名女孩了。
只是,江昀清有些想不通,相亲就相亲,陆闻川有什么不方便告诉他的?
江昀清沉默片刻,回答说:“我们在同一家餐厅。”
周逾安觉得好笑,双臂交叉撑在吧台边沿,得理不饶人地继续深究他话里的漏洞:“所以他明明在相亲,但却把相亲对象扔下,带你去换了衣服?”
“……”
江昀清觉得在这件事上和周逾安没什么好聊的,于是及时止损,笑了笑,没再多说。
但周逾安却没有就此打住,他转了个身,背靠着吧台,握着酒瓶将威士忌倒满酒杯:“其实,之前我听闻川提起过你。”
江昀清抬头看向他。
“大概是在他刚回青城的那几天吧。那时候他就让我留意,说有位朋友有空了可能会来酒吧找他,要是来了但他没在,让我帮忙关照。”周逾安回忆说,“但那个人一直都没来,我也一直都不清楚是谁。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