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他们美美吃了顿烤鱼。
灿吃了很多。因为他跟她讲了“沉鱼落雁”的故事,这个臭美的丫头一个劲地觉得是自己给哥哥带来好运。
饭毕,他在客厅修那台总是飘雪花的17寸电视机,灿托着腮在旁边看。穿堂风过来,带来一道暗红的夕色。
灿说:“哥,以前住奶奶那的时候,看他们吃红烧肉都很馋,有时候他们也吃不了太多,可是就没有人劝我吃。那时候我算真正明白,我是个外人。外人就是哪怕他们吃不下扔掉也不会给你吃的。”
灿想起旧事的模样让他心疼,他就用螺丝刀敲敲地,说:灿,你现在是陆非凡的妹妹,但凡我有一口饭,绝不会让你饿着。
“怕就怕有一天我跟在你屁股后头的时候,你会不耐烦地提醒我是拣来的。”她嘟哝着,脸上有点风卷不走的哀愁。
“可是哥,你真是我最亲近的人呢,我一直想,如果我有最后一碗米饭,一定全给你吃。一定会的。哪怕我很饿。”这个时候,灿又表现得像个小妈妈,就像她在他母亲过世后经常对他说:阿姨不在了,我要照顾好你。他总是嘲笑她,说,你,蚂蚁一样的小不点。
这个黄昏,他感动了。或许跟室内正在收敛的夕晖有关。或许跟灿眼内的软弱与坚强有关,还或许跟他们这么些年的相依为命有关。灿也是他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便挪到灿旁边,伸过手拍拍她的肩,说:你猜猜如果哥有最后一碗米饭怎么处置?
“给我吃。”她歪过头。
他敲敲她的头,说:一人一半。否则哥饿死了,你找谁做哥?
“恩,说好了,一人一半。”灿高兴起来,忽然脸红,因为靠的近,他身上的汗味全钻到她鼻子里去了。
“好臭啊。”她挥着手,他看看自己的赤膊,又看看灿薄薄的仿绸裙内隐约的轮廓,也莫名的脸红了。
立刻又前挪到电视机前。
夕阳倏忽全飞走。室内安静。除了风肆虐走动的声音,似乎还听得到心跳。
大三的时候,陆非凡交了个女朋友。女孩子是新闻系的,叫白洁,长得漂亮,出身书香门第,一次活动中遇见,后来又在公交车内偶遇,聊着聊着,觉得还挺投机,就这么交往了。后来有一次,白洁搞到两张上海大戏院的票,看着看着,就把脑袋看在了他肩上。他不拒绝就是默许了关系的升格。
倪灿快中考了。她成绩不好。重点高中想都不用想。
“哥,我不想念了。”她跟他说。
“那就读个中专吧,学点本事。”
“我想找个工作算了。唐伟说,可以让我到他叔叔那里做事。想做文秘、出纳都可以。”
“不许。你年纪小,再上几年学。”
“其实哥,我知道咱们的钱花光了,你跟我说你想念研究生的,那还需要钱。”
“这不用你操心。你只须告诉哥,你喜欢什么?”
“其实,我想上戏剧学校。上次有人来我们学校招的,那个文化成绩只作参考。”
“那也好。”
“那下次,我报名试试。”
倪灿说的确是实情,母亲留的钱早就花光。现在他们的开销全靠他打工所得,非常拮据。
广告公司做业务,全靠提成,有时候跑一天,嘴磨得稀烂,一笔生意也拿不下,还倒贴车费。有时候拉上一笔,那跟中了彩票差不多,凭运气。而且那家公司,在业界名气虽不大,公司内部拉帮结派,污七八糟,他呆得非常不快活,却因为生存不敢轻易辞掉。
就在陆非凡为妹妹的上学急着筹钱的时候,反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