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他为她花的心思。
“陆总在人事、管理、以及市场定位上都做了改革。企业面目一新,很有发展潜力。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做。”
“你愿意吗?”
“不。姐,你跟他到底怎样。我听说他和他太太关系不大好。姐你条件那么好,何必呢。就算他再好,这样,也会招人指责……”
默言的心种下一片藩篱。
圣诞前几天,法兰克福下了第一场雪。陆非凡踏雪而来。
给她电话的时候,默言还在中餐店打工。与上次差不多同样的时间,但冬日的黄昏早早过去,天色清寒,雪意朦胧。
“我在家里等你。”陆非凡说。
默言挂下电话,立即请假,几乎是飞回去的。
所谓的家,自然是陆非凡租的公寓,默言并不住,但会定期清洁。掸沙发上的灰尘时,会想起那一晚,他埋在她怀里睡觉,像个恋母的孩子,而她心满意足,觉得与他难分难舍。阳光飘进来,金色的光芒在房间里簌簌走动,她就那样无法克制的恍惚。
分别后,陆非凡也有电话来,总是在深夜,而他大概是在上班时间。对她喁喁细语,柔情款款,她一而再觉得是毒药,却总是不要命地喝下去。拥着清凉的夜色与轻软的被子,她的眼睛熠熠生辉,而语言,像水珠一样一滴滴落下去。滴答,滴答,在心湖上溅起涟漪,难以平复。
饮鸩止渴。为了那液体缓解喉咙的片刻快感。还是要喝。
她没办法。知道是一副枷锁,越接近,捆得越牢,越难脱身,却还是义无返顾地奔过去。
就像现在,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她怕他等得着急,另外她也迫切地想见到他。
到公寓楼的时候,天色暗淡下去。雪在灯柱中一絮絮飞。高大的树木,与楼宇一样顶着粉雕玉琢的白帽子,这是圣诞老人给天地的礼物,大家都说今年可以过上罕见的银色圣诞。
是因为他要来,才下一场雪吗?
恋爱中的女人总有本事为自己的爱情贴金。
刚站定,她就看到公寓楼下的他,半靠着厚重的铁门,气定神闲地迎着她。
怎么她就不能如他那般洒脱恣意?默言气恼地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敲着鼓。情怯就像胶水一样,让她懦弱地钉在当地。
陆非凡迅速奔过来。一步,两步,三步……
她低头数着,又觉得不该这样胆怯,仓促抬头。“砰”一声,却结结实实撞了他的下巴,他惨叫了声。
“哦。”她懊恼,伸手抚他的下巴,“我……”
他捉住她的手,一脸的促狭,说:怎么还这么怕我?
她撞上他明亮的眼睛,那里有清亮的笑。她也笑,说:“你是我的克星。”
“一个劲叫着独立,却也这样没出息。这就是现代女性。”他刮她冻得通红的鼻子。
“感情里无所谓独不独立,爱无所谓对错。”她狡辩着。
他宽容似地定定看她。而后为她拂身上的雪。爱到一定程度,才会这样默契与温柔地为对方做着事。默言想。假如这一刻可以长存,她愿意钉死在这里。
她脸上斜扑上了一絮雪,有点冰凉,他伸出的手却很快融化了它。冰凉和暖意混合在一起,蚯蚓一样在脸上慢慢爬,而后渗到心上。她抬起头,灯光揉碎在眼内,波光粼粼。闪烁的除了灯光,还有思念。
第二天,雪过天霁。两人搭列车去维也纳。车厢很旧,人也很少。窗外金色的阳光铺到人身上,搞得人昏昏欲睡。默言就蜷缩在陆非凡的怀里,补充着昨夜因为兴奋而流失的睡眠。
陆非凡送给她一个泰迪熊的钥匙链,非常可爱。她当即就把自己的钥匙全部掏出来,一一挂在泰迪熊的裤子皮带上。
“好搞笑,他就像个仓库管理员。看上去很市侩。”
她举着钥匙,晃着,发出泠泠的响声。
“有时候看着,觉得很像你呢?”
“我?”
“恩?就知道给人钱,钱,钱有什么用啊。”
“当然有用了。”他把她拖到自己身上,“没有钱,怎么来看你。”
“这就是圣诞礼物吗?”
“不。你,有没有给我备上一份礼物?”
他这么说,就是打算陪她过圣诞了。她心里升上一点甜意,可是转瞬又想到了邦邦和倪灿,负罪感上来了。他们之间永远有一道阴影,在她想忘乎所已的时候,刺上来。
这么些日,她从未问过他的家事。因为怕,怕良心的攻击。
“睡吧。”她跳下床,去隔壁了。
在陌生的地方,她一直想让自己纵情一把,可自己并不是那样能豁出去的人。他呢,其实也一样。这注定他们的痛苦。因为道德,不问前因,只问后果。
早上,他在卫生间刮胡子,电动剃须刀孜孜的声传出,让屋子里充满温馨的气息。她跳起来,开窗。阳光和寒冷一起进来,奇特的感觉,生活从来不会是单一的滋味。她看着雪,在漫天的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美丽,却转瞬就会消失。
然而,这个时候,她的手心上跳跃着光芒。青春的璀璨不也如此。
她冲进卫生间。看他下巴上的白沫,玩兴大起,说:我帮你刮吧。
“哦,不要。刮破了,你会心疼的。”
“谁心疼,正想给你来几道口子。”
“真的?”他把剃须刀给她,说,“下手重一点,让我痛一点,也好一辈子不忘。”
“那疼了,别叫啊。”她举着家伙,谋杀的姿势。
他笑,找了张凳子坐下来,“如果死在你手里,我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