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下一瞬,神殿大门被轰然打开,与此同时,雷劫劈开神殿上空的琉璃瓦顶,无数坚硬剔透的碎玉自上空砸落在地。
神殿外,黑袍灰发的鬼王拥着已然昏厥的素晖,冰冷的目光毫无温度地落在明曜身上。
少女挣扎着仰起头,抬指朝素晖挪动了一下。
鬼王见状,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她不用你?操心?。”
随着紫电列缺,天雷穿透神殿,毫无阻拦地劈落在那金玉囚笼之上,巨响震得明曜浑身发颤,她眼神空洞地伏在笼中,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
鬼王微微皱了一下眉,在雷电再一次劈落之前开口:“这?笼子只能遭受三下雷劫,你?确定在笼碎后还要留在月隐峰,给她惹祸上身?”
“不。”明曜闻言一颤,声音嘶哑地吐出几个字,“我走。”
“呵,你?能走去哪儿?”鬼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她狼狈的眉眼,有些厌烦地移开。
“给你?指条路,往北,一直飞。那里有个地方,阴阳不分,无日无月,在天道辖御之外。”
又一记天雷当?空而?下,金笼震颤,整座神殿都?被劈得地动山摇,仿佛大厦将?倾。
明曜伏在地上,长?发沾血,如双翼自背脊散开,她那双浅色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须臾,她轻声道:“如果我死了,他就不会死,对吧。”
鬼王没有答话:“你?还剩一道雷的时间,我建议你?别再说话了。”
“那么,她们最后怎么样了?谷莠,还有薛夫……陈昭……她们。”
鬼王微挑起眉:“这?个时候,你?倒还能想?起她们?呵。告诉你?也无妨……谷家母女活得好?好?的,谷莠是?天生的富贵命,不管你?救不救,她长?大后都?不会差到哪儿去。至于薛家那些人么,有两个小?丫头其实还活着——我把她们一同送去谷家了,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其他人早就投胎了。”他的语气?至此终于轻缓了一点,那青灰的眸中流露出了些许难得柔和的神情,“你?血洗黑凇寨的时候……她们其实都?看着呢。”
明曜轻轻眨了眨眼,某种却并没有因?这?段话而?显出多少慰藉。
“轰!”眼前一阵骤亮,金笼如倾颓的巨兽骸骨,重重砸在少女的脊背上,她闷哼一声,在片刻后艰难地从废墟中挣扎起身。
少女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在此刻泛出了艳丽的明黄,随即,她的目光自鬼王与素晖的身上移开,望向?头顶阴沉的雷云。
“……多谢,再见。”她小?声道
。
一定会再见的。
一阵莹蓝色的光辉闪过,蓝鸟真身如闪电般冲开天幕,须臾消失在无边黑夜之中。鬼王站在一地碎玉破瓦之间,静静地望着月隐峰上空聚散的雷云,随着那抹蓝色的影子一道移开。
冰冷的雨丝落在他的脸颊,他忽然寒了脸色,抬手将?广袖盖在素晖苍白的脸上,严严实实地隔开了细雨。
“快死了都?不让人清净,实在是?烦人至极。”
片刻后,殿中两人,随着一阵鬼气?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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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雨丝打湿了明曜的羽翼,她本就身体疼痛难耐,如今每一次扇动翅膀,更?是?变得无比沉重。然而?那些由神明所化的雨水于她而?言,却像是?无声的鞭策。
低压的雷云在她身后不远酝酿着惊心?动魄的力?量,而?对明曜而?言,她每一次扇动双翼的力?量并不是?为了逃离天雷的惩处。
而?是?因?为云咎。
只有一日了,她要从极南端的月隐峰往北,寻找那个在天道辖御之外的地方……在三日的落雨结束之前,她……真的可以到达吗?
那里有个地方,阴阳不分,无日无月。
那个地方……她……是?不是?,曾经去过?
模糊的揣测在内心?中不断浮现,她用尽全力?地扇动着翅膀,这?样迅速而?漫长?的飞翔,她从不曾经历过,从最初的疼痛,到酸楚,到麻木,似也过去了不久。
天空由黑夜转为白昼,光阴的流速在机械的动作中失去了意义。在那令人窒息的,迎面而?来的细雨中,明曜的脑海中走马灯般地闪过了许多的画面。
那是?一场无序的回溯,夹杂着梦境和现实,自千年的光阴中跳跃着来回穿梭。回忆是?一条漫长?的,没有尽头的路,一切在记忆中留存的画面都?能够被拿出来无限放大和重温。
身上的疲倦令她失去了一切感受的能力?,她任由那些记忆自脑海中穿梭而?过。
最终,定格于一切最开始的时候。
那是?在北冥,他自漆黑的深海中出现,修长?的手指随意折下了穿透魔息的鎏金箭,他的声音那样冰冷,像是?从未见过她。
他那时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天道将?你?交于我,你?属于西崇山,你?的家……不是?北冥。
天道……当?真,会将?她交给他吗?
明曜的身体在空中晃了一下,差点就要失力?地从云层中栽下去。
雷云在她迟疑的须臾追赶而?上,一道天雷当?头而?下。明曜眼前一黑,初时只觉得躯体麻木,全身的骨骼都?在顷刻被抽离,接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撕裂般传来,她自高空不断坠落,魂魄却仿佛停留在万丈之上被那雷云撕扯。
下一瞬,她撞开一片云层,密密的细雨和水雾将?她托承了一刹。
熟悉的冷香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恍然以为云咎再一次接住了她——可是?并没有。
她依旧在不断地下落,甚至能够穿透稀薄的云彩,看到人间的城池。
——不行,她决不能将?雷劫引到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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