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婆叹道:“唉,这孩子也算坚强。尹仲的真气不易拔除,隐修连续给他修了四次骨,每一次的痛苦常人都无法忍受,他却挺了过来。”
赵云注视着尹天奇,他的头发乱了,白衣上也有了许多血渍。眉头紧紧蹙起,忍着痛咬紧牙关,透露出一股如同逼到骨子里的锐意。这气质和那夜与她畅谈的尹天奇完全不同,若说以前的尹天奇是水,那么现在就是锋利的匕首。
“他知道多少?”赵云忽然问道。
“能知道的都知道了,前日他听到童博和天雪谈话,把真相全猜了出来。”
赵云了然地点点头,是了,若非知道尹仲的阴谋,尹天奇不会有如此巨大的气质变化。赵云站在院外,等隐修修完骨,才和龙婆悄声回屋。她却不知在她离开后,尹天奇忽然抬头朝院内望来,方向赫然是刚才她站立的横廊。
…………
当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时,童博带着昏睡的童心回来了。他去了御剑山庄,先是引开尹仲,将他旧伤引发,继而折回别院将童心带了出来。赵云见童心安然无恙,放下心来,在山庄内又呆了半日便告辞离开。
喜来镇位于御剑山庄以东,马车行至半路突然停下不走,这里正是御剑山庄的后山。
“老板,前面躺了个人。”车夫在外说道。
马车前面倒着一人,不知是死是活,一动不动。
注意到那人身上的黑色大麾,赵云让车夫将那人翻过身,她在车上看了不由一惊,地上躺的人正是尹仲。车夫伸手去探尹仲鼻息,哪知尹仲忽然睁开眼,眼神狠厉。车夫立刻操起拳头朝尹仲打去,只见尹仲随意一挥手,车夫便口吐鲜血,被大力打飞出去丈余远。
尹仲抚住胸口,目光移向车上的赵云,直接抓过她飞身回到自己住的别院。
赵云被随意丢在地上,身上好一阵疼。她爬起来,看见尹仲正忍受着剧痛拿着一支长针缝着胸前的旧伤。
她知道,这伤恐怕就是童博引动的。
鲜血长流,尹仲脸上的汗水也流个不住。他的衣衫已经浸湿,手指也在发抖,半天也不能缝下几针,他看见赵云,当即一把抓过赵云,将长针放进她手中,“你来!”
尹仲一手抓住赵云,一手按住她的脉门,只要赵云稍有异动就会性命不保。
“你放了我,我去拿金疮药。”瞧见脉门被制,赵云皱眉道。
“不用了,我熬得住……”说话时,尹仲吸了口气,下手处又重了几分。
赵云受制于人,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直接夺过长针开始缝线。
每一针,线从肉出,血珠直冒。尹仲果然不哼一声,可他额头的汗珠却如豆子一般大流下面颊。他的脑海里,在这剧痛之中突然飞跃到遥远的以前:没有一丝的凉意的旷野里,黄土满坡,连一些可以取食的野菜也找不到。可怜的小女孩已经两天没有进食,嘴唇已经发干发白。她倚靠在他的怀中,低声道:“爹爹!凤儿好饿……”
她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实在受不了这饥寒交迫的景况,终于昏昏沉沉地倒在了父亲怀里,做着这样的呻吟。他的泪水也是那样流满了面颊,落在了孩子的脸上。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无法保全可怜的小女儿。这时,一条小红蛇从面前溜过,但没能逃脱他的追捕。
红色的小蛇,被穿在树枝上烤着。
凤儿充满希冀,望着香味袭来的小蛇,问道,“爹爹,它可以吃吗?看起来发红光呢。”
他笑着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当然可以吃。爹爹等下先吃,凤儿后面吃,好不好?”
凤儿笑了,天真的孩子不知道父亲的苦涩与痛苦。但她执意要问个明白。“爹爹,放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长老们要将你放逐呢?”“为什么娘不和我们一起出来呢?”
泪水在眼眶打转,他也只能含糊道,“是爹爹做错了事,连累了凤儿,连累了你娘……”是啊,那个曾经要和他携手一生的女子已经死在了逃亡途中,可可怜的孩子却还以为母亲存在于世。
蛇肉熟了,他先吃了一小段,美味可口,也许是很久未进食的缘故;过了一会儿,断定肉质无毒,他才将剩下的蛇肉放入凤儿手中。凤儿慢慢咀嚼着烤好的蛇肉,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蛇肉,腹中的饥饿之感便不再存在,父女二人相拥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醒过来。扶起女儿的小脸,柔声道,“凤儿,醒来了,天亮了……”可他的话没有说完便止住了。
他可怜的孩子嘴唇发黑,眼眶也发黑,这时他才惊觉凤儿全身竟然是冰冷僵硬的。他怔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大手轻轻从孩子的脸上触摸着,豆大的泪珠,也一点点落在他的手上,他真正的成为天地之间最孤单的人。
孩子离开了他,妻子离开了他,连他曾经想改过自新的心也离开了他。
“凤儿,凤儿……”尹仲说着胡话。
赵云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但不见他脸上有任何痛苦之意,反而有无尽的温柔,不觉惊奇不已。那按住她脉门的手也渐渐松开,她立刻抽出手,不料这番动作却惊醒了尹仲,尹仲眼神寒厉地看着她。赵云有些心惊,不说话,害怕触怒眼前之人。
尹仲也没说话。
良久才听他问道:“我听童心说,是你将血蟒埋了?”
赵云点头。
尹仲又问,“你知道是谁杀了血蟒?”
“我不知道。”赵云摇头。
尹仲抓赵云回来,目的是要找出杀死血蟒和炸掉水银池的人,正待再问,忽然一道黑影在窗前闪过,化作腾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