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并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减少毛毛燥燥,也不会减少八卦。
爱君被她打败,翻白眼,“小声点。不是。”
“那是为什么?罗爱君,要是你和之辉之间出问题,肯定是你的问题。你不要问我谁是我的朋友。我是你的朋友,但肯定站在之辉这一边。”
“那你就当是我的问题吧。别问了。”
公车在她们要下的站停靠。爱君一步跨出座椅,跟着不多的乘客下车,不理会身后的嘉仪追着问:“所以你们真出了问题?”
受嘉仪影响,爱君到花店,挑来挑去,最终买下放在门口当摆设的仙人掌植物,小小一盆,带回办公室摆在电脑旁。三个月不在,食指在电脑顶盖上轻轻扫过,薄薄一层灰。撕去三张月历,简单除尘。
同事陆续来到,爱君和相熟的几个打招呼。财务部那么多人,只有她有机会去香港,背地里的闲话一定少不了。闲话长在别人嘴,她没有兴趣堵别人嘴,干脆一份礼物也没带,省得又被说成显摆。
关越本身就是香港人,每个月香港广州往返,她带什么都感觉多此一举,不带又觉得总不好,最后买了条有牌子的咖啡色领带。
直到很晚的时候,关越才出现在公司。
"本还担心你回来之前,我已经离开。"他把爱君唤到办公室,并示意她合上门。
她吃一惊,三个月不在,至于一下子就变天吗?
她在香港的时候,得知陈生的母亲更改遗嘱,把名下的11股份写到陈生名下,并对外宣布其为一致行动人,财经报道曾经一度热议。
后又听到传言,关于上次的内部审计结果,集团老总非常不满意,要把陈家栋撤职。她不太相信,陈家栋怎么说也是老总的儿子,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关越说,"内部审计只是一个幌子,给有需要的人作文章而已。这种豪门人家,继承权的争斗不是我等普通人家理解得来,父子夫妻撕破脸,对薄公堂,连续剧都有版你看啦。"
"陈生真的要走?"
"真的要走。他走,我肯定也要走。新的老板接手,肯定安排自己的人接手我的职位。他们应该不会刁难你。"
爱君沉默。她本来对隐瞒离职出国的打算对关越和陈家栋有所亏欠,如今没什么遗憾了。
"离职后,你回香港重新找工作吗?"
"休息一阵子,可能去英国度个假。"
"可能去找前女友吗?"
他耸耸肩,"看缘分。有缘分的话,穿越整个地球还是会在一起。没有缘分,如同一起坐公车,到站下车,各奔各路。"
一支烟的时间
关越离开了,新的财务总监上位。爱君在集团总部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秃顶而剃光的头,个子不高,常年面无表情。
然而比起关越,这个眼中自带势利的新老板处处受到欢迎。大概因为老资格们终于意识到总监这个位置必定是由上头指派,本地人无论表现多么积极和优越,没机会就是没机会,于是改为争先拍马屁。
爱君对新老板无所谓有无好感。当一个人做好离开打算时,那个地方不仅不值得投资更多情感,所发生的一切离谱或荒谬的事情也都值得理解和宽容。
她收到两场考试的成绩单,分数和自己预估的差不多,心暂时安稳。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在公司,家和图书馆之间认真生活。公司上班,回家休息,图书馆撰写申请海外大学essay。
生活回到从前的平静,比从前更平静,更专注眼前每件按部就班的大事小事,更独来独往。
写完essay那天,她回家晚了,背包随手挂在椅背,整个人虚脱似的斜斜躺在床上。
屋里只有床头小台灯的微弱灯光,和闹钟滴答滴答走动声,其他人早已入睡,偶尔听见父亲咳嗽和吐痰。
脑子里有些东西在一点一点流逝,却又抓不住是什么。心底空荡荡,又漂浮点希望。
她躺有十来分钟,撑起身子,昏暗中拿走餐桌上定军的香烟盒和打火机,悄悄关上门,下楼。
夏末夜晚,带着忽而初秋的薄凉,是最舒服的时候。天空很黑,没有月光,没有星光。爱君坐在大榕树下,哒一声打着火,点上一支烟。
学着之辉的样子,用力吸一口,从嗓子呛到喉咙,拼命咳嗽,咳出眼泪,咳出自己的可笑,想到东施效颦的成语。
“不会抽,就不要学人抽。”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她没回头。
他叹口气,坐到她身边,右腿弯曲着,手搭在膝盖上。两人隔开一个拳头的距离。
烟旋即被她搁置在两人之间,烟草味弥漫,“给你。不过,不是什么好烟。”
“你都没抽过烟,怎么懂得好劣?”他轻笑。
静默随着烟圈蔓延。
“之辉,我没爱过别人,但是懂得你是个好人。”
她听到自己在心底叹息,怎么又说言不由衷的话了呢?在香港的时候,不是想好要道歉的吗?
之辉心尖又酸又涩,幸亏夜色完美地隐藏涨红的脸,“嗬,好人。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
“嗯,你每天晚上在这棵树下等我,确保我安全回到家,不是好人,是什么呢?我要向广州市政府申请‘好市民’奖状给你。若广州的警察人人向你,天下太平。”
他不承认,“你肯定撞鬼了。我每天很忙,哪有时间在这里蹲。”
“好吧,算我撞鬼。但是,你现在在干什么?撒谎都不会。”庆幸的是,言不由衷的不只她一人。
“你管我在干什么。管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