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玉婵说她早就看出来,那陈志云每天来,能不搞点小动作,男人嘛,鳖这么久,一下子顶那么一下,怀孕是肯定的。(在陆思成面前说这话,爱君登时气结,替自己老妈羞得慌)
朱时燕不着声色转移话题,问刚领养的孩子怎么办,不能退回去吧。
邓玉婵说:“当然不能退,多缺德。李亦芳年纪大了,怀孕害喜厉害,她准备找个保姆减轻负担,一时找不到,急着呢。”
珠三角的女人们都在工厂车间赚钱,保姆岗位奇缺,连省妇联主席也要忍不住开口抢人,大声呼吁“欢迎省内妇女到广州来,广州需要保姆。”
朱时燕说我供销社有个送货司机,好像远方亲戚是保姆,我问问。
“诶,问问,隔离屋嘛,帮得就帮。”邓玉婵说得好像自己真帮过不少忙。
外面鞭炮齐鸣,家里嗦田螺,吃月饼,分柚子,说说笑笑。爱君今晚是真开心,喝了点酒,脸蛋红扑扑。
邓玉婵又揪住陆思成问东问西,家里几口人,父母做什么,一个月赚多少钱。
定军一只手搭在思成肩膀,眯起眼睛说:“妹夫,我们全家盖公章,一致同意你加入罗家,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妹夫。”
爱君恼了,啪一下,重重放下碗筷,“罗定军,你有完没完。”
思成连忙说:“没事,他喝醉了。我看大家吃得差不多。文化公园晚上有中秋灯展,要不大伙一起去?我有车。”
邓玉婵说:“我们老头老太太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去。对吧”,她朝罗振声和朱时燕使眼色。
朱时燕看出爱君对陆思成并没有娇羞欢喜之意,但邓玉婵硬要把女儿向外推,她一个阿婶有什么立场阻拦。
定军突然身子向后倒,卧倒在自己的床上,左手扶着眼睛,打呼噜,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
爱君忍住火,起身,捞起搭在椅背的外套,说:“陆哥,我陪你下楼。”
入夜了,十五的月亮被薄薄的云层挡住,月色朦胧,秋起凉风。
李如江特别高兴。女儿李菲菲带德国老公和四岁外孙女从德国回来。混血的外孙女漂亮得不得了,谁见谁夸。李菲菲平时在家教她粤语,小洋人一口流利的广州粤语哄得外公天天心花怒放。
李亦芳怀孕未足三个月,本不打算公开,但不有李菲菲回来了嘛,便忍不住和大家说了,喜上加喜,花更好月更圆。
陈志云匆匆赶过来,和李菲菲一家打招呼,吃了点东西又要出警。李亦芳让他带几个包子当宵夜,他当着大家的面在她额头亲了亲,说不用了,没时间吃。羞得李亦芳耳根子红,不好意思抬头。
李菲菲笑说:“这有什么,来,honey,我们示范一个”。她一把拉低德国老公的头,往他的嘴唇亲。
黄碧云拍拍李菲菲手臂,“哎呀,你在中国土地,注意形象。中国人没你们鬼佬开放。”
小洋人问鬼佬是什么。大家笑作一团。
李菲菲趁机低声问李之辉:“你今晚一晚心不在焉,令我想起当年考完大学哦。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爱君小妹妹呢?”
李之辉斜睨大家姐一眼,“你还记得人家叫爱君。”
李菲菲小小激动,“看来有情况。快说,追到人家了吗?黄碧云同志几时可以饮新抱茶?”(媳妇茶)
“放心,可以饮的时候,绝对把你从德国追回来,讨个大红包。”
“你们俩姐弟叽叽喳喳说点什么秘密,说来听听?”黄碧云问。
“帮阿妈你问几时可以饮新抱茶啊。辉仔都二十五六,是时候啦。”
黄碧云一脸嫌弃,“你等辉仔追女仔,不如等香港九七回归。天天在店铺忙,面前就算站个刘嘉玲,他也分不出美和丑。介绍多少女孩给他,没一个入他眼。他的眼睛长天上,要多烧点钱给你外公啊,从天上掉个林妹妹下来啊。”
李菲菲说:“肯定不在天上。肯定在隔壁,爱~~~群大厦里面。”(大三元酒家在爱群大厦旁边)
“塞住你嘴,话甘多。”李之辉夹起一只大鸭腿塞到他姐的碗里。
吃完饭,李菲菲要带老公和女儿到文化公园看灯展开开眼界。还是之辉送李亦芳一家回家。
回到筒子楼楼下,先是亦芳看见爱君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楼道,两人抬头,看起来像是在看月亮,“咦,爱君,朋友啊,这么有闲情看月亮。”
看月亮,看星星,再来就是手牵手,谁的年少不是这样傻傻又甜蜜?
爱君还没来得及回话,看到之辉跟在李亦芳后面。天色暗淡,唯一的路灯坏了,她看不清他此时走来脸上的表情,夜色是他的保护色。
忙说:“我送送客人,我哥的朋友。”
她让出一条道给亦芳过去。
思成看到之辉,心里微微不爽,想到爱君与之辉认识的年日更久,越发不爽,瞪着之辉不说话,干脆继续抬头看月亮。
之辉在爱君身边停住,前面的李亦芳走路小心翼翼,怕黑暗中踩空跌倒伤及胎儿,走得格外慢。
爱君突然觉得某人在黑暗中伸出手,温热的手指嵌入她的冰凉的手指缝,十指相扣。
她的心跳开始不稳,不敢动弹。
某人看到她无动于衷,不动声色抽出手掌。
一丝凉风略过她的手指间,掀起一点点比星光还不明的失落。
未等失落消散,那只手又覆上来。这次是轻轻捏手掌的肉,她微微颤抖。
她侧头瞪一眼明目张胆作案的某人。他轻轻一笑,几乎轻到只有她听得见。
李亦芳向上走了三四阶。他不好再停留,重重一捏她手掌的肉,松开,跟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