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江清清喉咙,说,“婚姻呢,是一生一世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不仅是你要重视,作家长也是要重视。你要结婚,我不反对。但起码你要尊重我们,走走流程,见见家长,双方家长再见见面,有来有往,长长久久。”
“就是。你爸说的就是这个理。丑媳妇终须见公婆。”有丈夫撑腰的黄碧云颇为得意剥起桔子。
李之辉单手搭在沙发边,淡声说:"你们早就见过。是罗爱君。"
"谁?再说一次?"黄碧云以为自己没听对,以为是长久徘徊在心底的隐约担忧自己跑出来阻挠真相。
"罗爱君,大伯隔离屋个女啊。"
咚--石头重重沉入池塘,拍起轩然大波。
"死得你。找谁不好,找那种人家。"黄碧云火冒三丈,口不择言,声量高八度的尖锐:"老豆软弱无能,阿妈大字不识的文盲,阿哥烂赌成性,还要娶大伯家外地保姆,那个保姆更夸张,未婚先孕。这种人家的女仔,放到大街挂牌卖,哪个敢买。"
"发什么神经,黐线,卖卖卖,是你这种有文化的人说的话吗。"李之辉火了,吼回去。他爆脾气的时候极少,但一旦爆起来,用李菲菲的话"鬼都怕"。
"我说的是事实。这种人家女儿有正经的吗?她攀上你,就是为了你的钱。你可以供她上大学,帮她大哥还赌债,将来一生一世贴补娘家。"
"你再讲一句我老婆,马上回去。"他手指直指门口。
"老婆?你羞不羞家?"黄碧云抄起一个桔子砸过去。
但她毕竟不是邓玉婵,不会真的把生气不经思索撒在儿子身上。
桔子掠过之辉,向门口飞去,在半空完成一条完美的弧线后,跌落在地,弹几下滚到铁门边。
李之辉扭过头。
木门没有关,墨绿色的铁门隔人不隔音。爱君低头站在铁门外,侧脸对着天花板白炽灯泡,惨白。
他大惊失色,血液凝固。
"爱君,你怎么在这里?"
慌里慌张给她开门,死死盯着她的脸,要想知道她究竟听进去多少。
爱君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淡淡说:"今天加了班。"
没有往下说。但之辉知道她的意思。
加了班,很累,想你。
"我进去和阿姨叔叔打个招呼就走。"
他起初挡在门口,犹豫一下,把门拉得更开,要牵她的手进门。
她躲闪,拍开伸过来的手,微微侧身而过。
客厅。
李如江和黄碧云保持坐姿,样子像极曾经公审大会上高高在上的那些人。
"叔叔阿姨好。"
而她低眉,双手合于前,则是背插白板的犯人,罪行安排得明明白白,案情翻无可翻。
黄碧云见李如江不出声,便也不出声。
之辉拉过爱君的手臂,往沙发一按,"坐下吧",跟着坐在沙发的圆木边缘,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李如江动动身子,向边上腾出位置,黄碧云辨不明丈夫的意思,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