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坐定,皇上就提议:“姐姐肚子饿了没有?我们先吃饭吧。”
我笑着回他:“还早呢,才刚过了申时。”
“今天早点吃,吃过了,我们去留香园煮茶弈棋好不好?我还想听姐姐拉拉二胡,好久没听过了。”
“皇上最近那么忙,哪里有空?今天怎么得闲了呢?”
“今天日子好啊。”
他越表现得这样若无其事,我心里越不安,多半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就要传来或已经传来了。
脸上还是一派轻松地笑着配合他:“反正太后也不在,就我们俩,没有必要在紫薇阁正儿八经地传膳,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留香园,让他们把菜肴和点心都送到那儿去。也不用那么讲究,要几样我们都爱吃的就行了,皇上说好不好?”
皇上直点头:“很好,就依你说的办,小安子,你下去安排吧。”
小安子答应着才要去,从外面慌里慌张跑来一个人,手里举着一封信边跑边喊:“八百里加急公文,八百里加急公文。”
皇上接过来一把拆开,我站在一旁问:“是不是正式开战了?”
“是,昨天半夜我军突袭敌营,首战告捷。”
“恭喜皇上!”我忙躬身道贺,太监宫女们也跪了一地,贺喜之声络绎不绝。
皇上也表现得很高兴,但离他最近的我分明看到,他的笑容有多勉强。与其说他高兴,不如说他在努力迎合这喜洋洋的气氛。
一场大战才刚刚拉开大幕,胜负的几率顶多一半一半,就算侥幸赢了,胜利的果实也未必归他所有。现在是跟匈奴的大战,打败匈奴后,也许接下来的,是更旷日持久的叔侄大战。
难解其中意
战争打响后,皇上越发忙碌了,一连三日没来春熙宫陪太后用膳。
这天的晚餐桌上,看我只顾着拨弄手里的汤匙,太后说了一句:“再不喝鸡汤就冷了。”
“哦,这就喝。”我忙端起碗。
“皇上也不知道吃了没有。”太后念叨着。
“肯定吃了吧,别人不说,小安子肯定会催着的。”
“小安子到底是下人,皇上批阅奏章的时候,哪敢随便打搅。”
既然太后也这么放心不下,我于是提议:“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皇上吧。”
太后却坚决拒绝了:“我不去,他的御书房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了。”
看太后又使起了性子,我也不敢勉强,只好说:“那儿臣一个人去看看。”
“嗯”,太后颔首,又伸手在桌上点了几样菜说:“这些都是皇上爱吃的,你顺道给他带去吧,我估计他还没吃饭。”
带着几个捧着食盒的太监走到勤政店,老远就见小安子在走廊里踱来踱去,看见我,立刻迎上来说:“公主您可来了,快去劝劝皇上吧。”
“皇上怎么啦?”
“皇上不知道要写什么,写了撕,撕了写,最后把砚台都砸了,奴才劝他不如先吃饭,吃完饭再写,结果他把奴才都赶出来了。”
“那。皇上今天可有收到八百里加急公文?”
“就是收到了啊,好像是琰亲王写来地。”
我暗自忖度,琰亲王写来的信让他如此愤怒,难道战争刚开始,琰亲王就跟他公开决裂了?不至于啊,再蠢的人也知道,现在应该紧密合作。举倾国之力抗击匈奴。此时最忌讳的就是窝里斗,不先把匈奴这个心腹大患解决掉,窝里斗会斗得连个窝都没有----如果不团结,让匈奴人采取各个击破的方式一一吞并,最后整个中原沦落敌手,国都亡了,皇上啊王爷啊都成了过去式的虚有名次,还争什么?
一面想。一面轻轻敲了敲紧闭的房门,里面很快传出一声怒吼:“滚!”
我继续敲,一直敲。里面连吼了几声后,终于猛地一下拉开了门,同时伴随着皇上地恐吓:“是哪个不要命的死奴才?朕今日就成全了你!呃,姐姐……”
“皇上就算想成全我,也要先吃饭,吃了才有劲下旨啊。”
皇上把我让了进去,脸上依旧绷着,难见一丝笑意。
我让小安子抬进一张桌子。在上面摆上食盒,然后过去拉住皇上的手说:“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姐姐纵然帮不上忙,当当听众还是可以的。如果皇上不想消息外泄,姐姐以性命担保,出了这个门,决不吐露一个字,就连太后都不告诉,好不好?”
太后和皇上虽然是同一条船上的,但互相之间也有不欲为对方所知的秘密。我夹在他们中间,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听众。所以我一再告诫自己。除非必要,否则决不在他们中间随便传话。
他们不只是两个人那么简单。他们分别代表了一股势力,哪怕传了一句不该传的话,都可能会掀起轩然大波。
皇上听话地跟我一起坐到餐桌边,可还是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我只好主动开口问:“是不是琰亲王来信了?”
“嗯。”
“信上都写了些什么?让皇上生那么大气。”
“也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不过皇上不肯明言,我也不好继续追问,怕涉及到军事机密什么的。
我只好泛泛而论,一面给他布菜一面劝道:“有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琰亲王已经远在千里之外,完全脱离了皇上的掌控,只要他能带兵抗敌就行了,其余地,都无关紧要,至少暂时还顾虑不了那么多。他信中可有说现在战场上的形势如何?”
皇上回道:“战场上形势倒还好,因为匈奴人根本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时候攻打他们,等于杀了个措手不及。据我方探子传回的消息,匈奴人本来准备六月再大举进攻中原的,因为他们的国师夜观天象,看出中原一带六月份会发大水,还说黄河会决堤,他们想趁乱一举灭掉我们,吞并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