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
许是有温雉的交代,很快便有小沙弥送来了伤药和白绢等物。
那小沙弥有些犹疑,不知该不该帮着处理伤口,一边立着的这位,瞧着是个贵人,怕是干不来这活,可跟前的到底是个女子,他一个出家人——
“放这罢。”姜怀央抬抬下巴,示意他将东西放在还铺着书卷的几案上,自己则在她面前蹲下,为她查看伤势。
小沙弥感激地一笑,如获大赦般地跑走了。
其实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屋内两人都不受伤的情况下制住刺客,却不料她会站出来挡下了一刀。他一边暗道她不自量力,若是不这么心软,一开始就躲在他身后,不是可以免受这一刀了么?
可一边他心中却是一空,心绪复杂,有些慌了手脚。
姜怀央意图将她的衣袖捋至肩头,可惜布料繁琐且略显厚重,直往下滑,她又瞧着实在没精力动弹,他便没想着叫她自己拿着。一思忖,干脆用剪子开了个小口,直接将衣袖扯了开。
阮玉仪心下一跳,露出大片肌肤让她有些无措起来。
瞧着骇人,流下的血浸红了一小片衣裳,但伤口其实并不是很严重,若是比起战场上削断了骨头,只连着筋的情况来说。
于他来说自是司空见惯的,可她又哪里经受过这般疼痛,顶多是幼时玩心大,乱跑时磕破了皮那点子疼。这会儿也真是受不住了,望向姜怀央的眸子都湿漉漉的。
他被看得心下一软,心道,这小娘子真是极娇气的,半点疼也受不得。他哪里想到,他这是下意识将她和军队中那些皮糙肉厚的男儿郎相比了,这又哪是比得的。
他掬了热水为她清洗伤口时,她还死死咬着唇忍住,一副坚强的模样。到敷完金疮药,缠上白绢时,她终于忍不住,松了牙,被咬得通红的唇瓣中,逸出一声嘤咛。
姜怀央浑身一僵,定了定心神,继续帮她把白绢缠好。
从前行军时没少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多数时候也就是布头一缠,一头咬住另一侧一拉就算完事,因此眼下怕弄疼她,格外放轻的动作。
不想她还是颤着声音和他喊疼,“殿、殿下,稍微轻点。”
这刺客是冲他来的,却平白让阮玉仪受了伤,他心里揣着愧,于是小心又小心。
一番折腾后,终于算是处理好了,她松下一口气,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静默半晌后,姜怀央斟酌着开口,“此番是我牵连了你,我许你一个要求,只要在我的范围内,你都可以提。”
听这话,她第一反应是托他使计助自己脱离程家,可转念一想,就算是眼下他帮了自己,往后程家的人还来找自己麻烦,又当如何?
她的心气又不允自己直接说出“抬我做妾”这般言辞,于是想了想,委婉道,“殿下,可否帮我置办一所宅院,无需太大的,一进一出便好。”
反正也只是住三人,太大也是闲置。
“不多想想?”姜怀央有些诧异,近些日子,她一直有意接近自己,他满以为她会借此机会提出更无理的要求,或是报复婆家之类。
阮玉仪摇了两下头,轻声道,“如此足矣。”
她瞥了眼他的脸色,觉得自己似乎可以胆子再大些,于是试探道,“要不……您让人在院落里再栽上些花草?”
最好是桂花、栀子之类,到季节了还能用作食材。若是叫她自己去采买,能不能买到品质好的另说,再怎么也是一笔开销。
她将后边半句咽回了肚子,是因着她怕世子觉得自己要求太多,心烦起来连前话也收了回去。
这倒是简单。
姜怀央细细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眸眼清亮,微含水光,着实不像是卖乖的模样,于是应了下来,“可以。大小合适的宅院倒是有一处,不过尚未修缮完全,还需一段时间。”
闻言,她不由得弯起唇角,笑得更是真切了些。她软声谢过,似乎连胳臂上的伤处也淡忘了些。
正欢喜间,却听姜怀央道,“时候不早,不若让你的婢子来将你接回去罢。”
她一怔,“殿下,我可以留在此处吗?衣裳明儿再唤木香送来不迟。”
闻言,他心中一动。因着她在自己身边,他多梦的症状似是会有所缓解,故而他这话便说得留有余地。他将目光落在她裸露的手臂上,本就生得光洁白皙,那道白绢层层缠绕,更是惹人遐思。
他倏地眸色一沉,“随你。”
夜渐深,阮玉仪剪了烛芯,一时间厢房内暗下来不少,只能借着月光勉强瞧见姜怀央所在。
其他的厢房都没理好床铺,这个时辰也不便唤寺中的师父跑一趟,况且她又为他受了伤,桩桩件件累在一起,他总没理由连个睡觉的位子也不给她。
她压下怯意,和衣上了榻,不安地唤了句,“殿下——”
姜怀央并没有应声,但隐在黑暗里的一双眸子,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他知道她正缓慢地想自己这边挪动,也不出言制止。
不想她膝上压到了一大团绵软的被褥,人晃了下,不受控制地往眼前人身上倒去。
姜怀央伸手接住她,可还是不慎碰到了她的伤处,惹来她一声轻呼。他看不太清她的面容,恍惚间,有种仍在梦中的错觉。
“很疼?”阮玉仪几乎是整个儿伏在他怀里的姿势,他很自然地垂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她本想摇头,一思忖,却转了话头,“小女幼时伤着了,母亲都会在我的伤处吹气,这般我便不觉着疼了。”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离他有多近,这会儿又往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