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瞧着略有些熟悉。
屏风之后,阮玉仪听见了姜怀央的声音,僵在了原处。她似是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这半透屏风烧出一个眼儿来,而后将她也烧着似的。
虽是知道她只要不作声,他大约是认不出自己的。可她还是下意识往角落藏了藏,紧盯着屏风上所绘的雀儿。
木香原是没听出来的,见小姐的反应,也隐约猜到外边的是谁了。
阮玉仪将手轻压在胸口,手下似能感觉到剧烈的心跳。她脑中晃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她像是在外玩乐的娘子,被夫君逮了个正着。
思绪正乱着,蓦地,却听一个清朗的嗓音传来,“玉仪,不知你可还有兴致将后半支舞跳完?”
是那“郡王”的声音。
她直听得心下一跳。
相比
阮玉仪暗自思忖着,并不言语,而外边姜祺也在等她回话,一时间雅座内寂然无声。
恐外边的人不耐,她不及想太久,也顾不得外边是否看得到,只微微颔首作了回应,而后便在屏风后起舞。因着方才紧张,一下忘却了自己跳到哪段,于是只好从头开始。
姜怀央其实无意探知这女子为谁,对她能歌还是善舞更是不感兴趣。却不想因提了一句见姜祺带了名姑娘,叫他误会了意思。
他紧盯着那屏风上映出的影子,甩袖旋身间,皆叫他想起那总来圣河寺寻他的小娘子。
他捏紧了手边的白瓷杯盏。
只是昨儿却不见她在。她还算是乖觉的,并不会时刻烦扰自己,更多的时候则是安静地在他旁边坐了。
因而他并不会将太多的注意力落在她身上。原都是有人相伴左右,不想忽地只余下自己一人,独坐院落中时,反倒是觉着冷清了些。未至傍晚,他便再待不住,照例上了香,便起驾回宫。
他知道她的心思,以为她不会突然放弃。遂着人去查,发现她确实是被家中事宜绊住了手脚。看来上回昭容确是被激到了,这才逼了程行秋点头。
可转念一想,签个和离书又需多少时候?
她和离之前,难道还需与程修撰温存,以做了结?还是她本意并不愿如此,进而哭伤了身子,这才不便出府。
一思及她有可能还念着那背叛了她的男子,姜怀央便觉得心下隔应。
愈想,他眉间愈是凝上冷意,只觉得她未免三心二意了些。
他却全然不知,他这是将自己往牛角尖里带了。连朝中诸事,都能牢牢掌握于手中的新帝,眼下一点子空想,竟将自己弄得烦闷。
心中藏了事,这般思虑着,他也并未在意姜祺对里边女子的称呼,只当是音同。一舞未了,他便冷声道,“不必跳了。”
阮玉仪闻言,停了下来,也没有被打断的不快,盈盈行了一礼。她不作声,甚至希望自己是个偶人,是要隐入屏风,叫姜怀央认不出她才好的。
她细细听着外间的动静。
只听那郡王疑道,“怎么了,兄长可是不喜?”但惜玉仪似是不愿出来拜见,不然那等容色,定能为这一舞再添上几分颜色。
姜怀央面上不显,心中却莫名认为,如此舞姿,不过勉强入眼,若叫那小娘子来,便能轻易显出此人的拙劣来了。
因此并无再看下去的意思。
他将手中杯盏推远了些,便有小厮来添上。“你这舞是在何处习得?”他随口问了句。
阮玉仪以为他性子冷淡,不会与自己攀谈。因而愣了一瞬,才猛地意识到他这是在与自己说话。缓了口气,她拿着嗓音道,“回殿下,因着家慈略通此道,故为其亲授。”
她立在屏后,下意识绞着衣袖,将其揉得皱巴也不曾意识到。
虽然姜怀央未认出她来,可她心知他们是相识的。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他们虽隔着一扇屏风,但她的心似乎一直在往外跳,直要将她拉到屏风另一端似的。
尤其是还有一个生疏的“郡王”在,两相衬托之下,叫她恍惚觉得他们从未有过的接近。
也不知他是否听见了自己的回话,只听他下一句便是说与姜褀了,大约都是一些零碎的闲话,无非是问问对方课业、近况之类。
阮玉仪心中这才松快些下来,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
这时,里间这桌上了最后一样菜品——梅子汤。不过托着承盘的,却不是之前那位小厮,而是个浓妆艳抹的姑娘。
她一双细白的手托着承盘,走动间,那盛在琉璃小壶中的玫红汤汁也晃荡着,里边的杨梅渣被细心地滤去了,白日里显得有些半透,不知哪儿的琼浆玉液似的。
不过这个时节的梅子确实是难得,是有专人在温室中种了,再引来供达官贵人们享用的。一般会在膳后呈上来,用作解腻。
只是今儿这梅子汤却是上得早了。
那姑娘一进来,眼眸便不老实地四下里瞧,见了姜祺,展颜一礼,“见过殿下。”
一边的姜怀央出宫素喜便服,也习惯隐藏身份,因着有人就是见过他,也不会知道,这年轻公子竟是今上。那姑娘也是如此,因而犹疑了会,想着是世子的友人,便也欠身一礼。
“殿下,这梅子汤——”她望着姜祺,巴巴地往他跟前走了几步。
其实这道汤确是上得早了。是她专买通了那上菜的小厮,替他端了过来,只盼着这位世子能多瞧自己一眼,从此她金钿华衣,鬟婢环绕,不必晓世上愁苦。
只是雅座内竟是有旁的人,倒是碍着她行事了,她端着承盘的手紧了紧,指尖泛出些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