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尚且还不知道容嫔的小字。
思及此,阮玉仪感觉到不断有泪盈满眼眶,噙不住的,又落下。
止不住啊,为何止不住。
边上陈才人哼了声,凉凉道,“到底是姐妹情深,倒显得臣妾几个笑话似的了。得亏容嫔娘娘深明大义……”
还不待她说完,身侧有人道,“小主既艳羡,奴婢这就去告诉娘娘,过几日也来与小主叙上一叙。”
陈才人侧眼,还无人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就传来一声剧烈的闷响。有个小丫鬟像破纸一样摔在地上,紧阖着眼,额心鲜血淋漓。
正是容嫔的心腹流萤。
流萤就毙在陈才人身侧,一步之遥的地方,她能清晰地瞧见流萤额上触目惊心的伤。这下陈才人脸色猛地一白,几乎将魂也吓掉了,怕没个一年半载的缓不过来。
白画更是失声惊叫,连连后退,若非门口有靖王的人守着,是要跑出门外的。
阮玉仪眸光微颤,手上僵了下,还是将容嫔好好靠着棺木放好。正待起身,瞥见棺中人的手侧,大拇指最下的指节处的位置。
她迟疑了下,上前捉过棺中人的手。
“娘娘,你做什么!”立刻有人上前来阻拦。
她细细地反复查看。那处的确是没有她所熟悉的小痣!
她心中咯噔一下,定定地望向为首的宦官,“你实话告诉本宫,这棺中人究竟是谁?”之前心中惶惶,只看了一眼,如今再看,此人身形也偏瘦弱,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假死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徐嫔微微蹙眉,有几分担心,“娘娘,您可是身子不适?竟是说起了胡话。”
这宦官也是临阵倒戈,哪里知晓更多内情。这会儿只嗤道,“这里头自然除了今上,还能是谁。难道还能有人冒名顶替不成?”
谁都不信她的话,谁都以为她是犯起了疯病。
“他不是皇帝。”只有阮玉仪如此说。
复刻得了皮相,却无法处处注意到细节,难免倏忽。他总是站在高处,层层衣袍加身,寻常人一眼瞧去,入眼的是那张面皮。
她不一样。说爱也好,谈恨也罢,她不可否认,她对他再熟悉不过。比如他虽鲜少碰甜食,其实是嗜甜的;他写字不爱写钩;甚至是身上每一处伤疤,以及它们的来历……
凡此种种,皆成促使生死纠缠的因。
她又道,“你们若不信,大可除去此人的衣裳一探。”姜怀央曾常年行军,身上的旧伤难以一一比对。
宦官见她如此言之凿凿,心下也发了虚,“来人,咱家瞧娘娘是乏了,送娘娘回宫歇息罢。”
她笑了,带着冷意,泪也跟着下来,“阖宫上下,加上数名仵作,多少双眼睛,竟连真假也辨不出!”
“爱妃所言极是。依朕看,这样没用的眼睛,不若剜出来喂了后山的狗,还算尽尽价值。”
来人嗓音清冷,带着几分沾满风尘的沙哑。
一时间所有人都定住了,僵着脖子侧首看去。
姜怀央领着一众将士,墨发高束,腰佩长剑,下颚还沾着干透的血迹,更显得修眉俊目。他身侧分别立着两个副将打扮的人,左手边是阮濯新,众人都识得。
右手边浓眉耀目,一身痞气的,则有宫妃认了出来——玲珑阁的掌柜,柳南君。
都以为这柳南君跛了脚之后,再不会持剑,阮濯新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也由此一问。结果就是喜获白眼一枚。柳南君道,他是跛了脚,又不是断了脚。
缩在边上的白画满以为见了鬼,哆哆嗦嗦地胡乱抓身边人的衣裳,仿佛溺在水中的人。
阮玉仪随着众人,定定地看着门口来人,面上无太多表情。而后就被扯入了一个满身寒其气的怀抱。
她靠在他的轻甲上,重重阖了阖眼,稍放松了身子。
“陛、陛下。”那见风使舵的宦官怔愣愣地行礼。
他理着她的鬓发,“孙封你倒是长了本事。拖下去处理了罢,处理完,记得送去给朕的好皇兄瞧瞧。”他后悔了,早不该将温雉也带去,若是着他留下,怕也能护着她一点。
眼前的一切很快被他安排妥当,该领罚的领罚,该安抚的安抚。
宫妃们各回各宫,宫人们各司其职。姜怀央下旨追封容嫔为贵妃,谥之曰元安,按皇贵妃仪制葬入皇陵。
靖王谋反,证据确凿,因而下了狱,择日问斩。其党羽也被一一揪出。
闫宝林因其挑唆宫妃自尽,褫夺了其命妇身份,降为庶人,择日搬至冷宫与李美人作伴,正好还能照应一二。
阮玉仪则因为要主持容贵妃之事,拒绝了兄长回家的邀请,执意留下来几日。
一切似乎都在逐渐恢复宁静的模样。
只是最开始人不算多,但还算繁盛的宫闱,到如今,病的病,疯的疯,死的死。
还有一个徐嫔,得幸于新帝并不在乎她,她表面上被处以刑罚,实则被送出宫,和她的侍卫夫君过逍遥日子去了。
晌午大错的时候,郁王扣响了养心殿的朱门。
不消多时,里头就有人开了门,引他入内。
大殿内,炭火烧得暖融融的,更了干净衣裳的新帝坐于几案前,方才死里逃生的槿妃则坐在他平日里处理政务的几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听动静,阮玉仪挣扎着要从几上下来,不想被姜怀央摁住了腿,她脸上一下泛了红,又羞又恼,挣不过他,就就近掐他的手腕。
这点劲儿对他来说当真和小猫挠痒似的,他也就任她悄悄抓啊掐啊的,也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