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紫一咬牙,便只好先在轿中藏着,待行至内廷再做打算。
男德
月光照入了轿子,照得轿中人面色皎皎,若天上之轮。
夜凝紫缓缓起身,将双臂抵在轿厢,这才侥幸从他怀里挣脱。
“阿紫这是怎么了?伤口还疼吗?”
齐衡安面露担忧,看着心上人这般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他的怀抱,他自是心疼万分。
方才正是顾念她的伤口,这才未曾搂得过紧,不想此刻竟被她钻了空子,轻易便挣脱了。
他于是赶忙抓住她的手,只想多留她一会儿。宫中明处眼睛多,暗地里的眼睛更多,她这般处境,若是被人发觉,只怕会招来祸患。
“阿紫,莫走。”
他揉搓着她的纤细的手腕,抚摸起她手上常年习武所致的茧子。
夜凝紫只觉掌中一阵酥痒,便甩着手腕想要挣脱,却被他紧紧抓住。
她不敢高声言语,怕被轿外众人听了有起了疑心,便只得轻声贴近齐衡安的耳尖,悄声道:“九殿下自重,凝紫还未嫁于九殿下为妻,这般行事,怕是不妥。”
“几年不见,衡哥哥竟不知曾经手捉猛虎脚踩王八的阿紫怎的变得如此古板,阿紫跟着师父守关多年,衡哥哥还担心阿紫会变得粗俗,未曾想阿紫竟也学会了那群人那一套,成了个无趣之人。”
“齐衡安!”夜凝紫忍无可忍,早年的黑历史不堪回首,经他这么一提,倒让她羞得耳根通红。
夜凝紫出生在汴梁,那时江山尚安,夜昇随着苏容音一家四口在汴梁苏府住过一段时日。
那年齐衡安新丧了母亲,坊间又传言齐衡安命盘过硬克父克母,当时还是郡王的官家便只得忍痛将他送出了王府。
齐衡安当时还不满六岁,被父亲丢在道观里,整日食不饱,睡不足,苏容兰看他可怜,便送到了苏府。
可苏府不待见这小叫花子一般的王府庶子,便没人给过他好脸色。好在夜父见他根骨不错,便收了他作徒弟。
当年夜凝紫可还未满四岁,正是上房揭瓦的年纪,便带着齐衡安四处找着不平事,凭着娇小的身姿和灵活的身手除了不少拦街打劫的小贼。
可好景不长,北狄人便打了过来。苏家扶植官家临危登基,护送官家一路南逃。
夜昇带着夜玉龙上了战场,从此毫无音讯,苏容音无奈只得带着夜凝紫跟着苏家南逃。
那时宫中乱做一团,谁也没空管着齐衡安这个便被赶出皇子,他便只好去找苏容音,跟着夜凝紫一道向南。
就这样又逃了两年,到了临安,夜凝紫越发强横,仗着跟着夜父学过两年剑法,便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般。
起初只是敢去欺负一些小混混,对方一听她是夜昇之女,便吓得仓皇而逃,她却以为那些人皆是被她的威势吓倒,后来竟敢去公然挑衅临安附近最大的山寨。
幸好寨主新得了女儿,又看她可爱,不愿同她计较,不然齐衡安便要吓得哭爹喊娘。
从前母亲在世时,夜凝紫总是这般莽撞,苏容音走后,夜凝紫恍若在那么一瞬长大了不少,从此,齐衡安再没看见过她笑,便是曾经最爱的糖葫芦,也极少吃了。
放她随父守关,也是官家不忍见她这般。同官家一样,齐衡安本以为放她出京会让她恢复神采。
可他们都错了,夜凝紫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齐衡安都未曾看到过夜凝紫会心的笑了。
可偏偏此刻,夜凝紫掏出袖中的小刀,抵在了齐衡安脖子上,打断了他的思绪。
“九殿下若是再动,便莫怪凝紫手下不留情。”
夜凝紫一皱眉,见她这位衡哥哥还是这般没个正形,便不觉又想起前世他被人所害。
她始终认为,他这般单纯,前世是她连累了他。于是今生为了护他平安,她愿离他远些,这样便应当不会再害了他罢。
每每看着夜凝紫眉头微颦,齐衡安便总想着哄她开心,如今见她这般为难的模样,他便更想逗一逗她。
“阿紫生气了,可是要手刃亲夫?”
齐衡安松开她的手,转而握向那把小刀,故意被划出了一道伤口,惹得夜凝紫立即将那小刀放了下来。
“我就知道,阿紫是心疼我的。”
他将手指伸了过去,看着夜凝紫撕下一块儿布条,为他悉心包扎,便笑着去撩她的碎发,却被她躲了过去。
“九殿下下次可莫要如此冲动了,待会面见官家,可要藏好莫要被发现了。”
她心里一紧,自从将齐衡安接回宫中后,官家便对他多加照扶,若是见了他这伤口,少不了一阵责问,官家问一句事小,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九殿下,将他视为阻挠太子登基的最大绊脚石,只怕是巴不得找了齐衡安一点小错便口诛笔伐。
“好,我答应阿紫,日后只会为了阿紫这般冲动。”
齐衡安依旧不安好心的笑着,看似丝毫不怪方才夜凝紫拿小刀抵着他,反而像是有些乐在其中。
夜凝紫也不愿听他说这些甜言蜜语,只是好奇前世记忆里她的衡哥哥总是那般不善言辞,嘴硬心软的,如今怎的学会说话?
她心底的疑问不断涌上脑海,直到她看见了月光照射下,齐衡安用衣衫遮住的一本书的书角。
她心里有了猜测,原是齐衡安读书学到了不少。
于是她实在好奇,将那书一把抽了出来,齐衡安刚欲阻拦,可已来不及了,夜凝紫已然看见了书封上的两个大字。
“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