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苏兰心一声:“玉哥哥?”
夜玉龙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此刻苏兰心手心热汗直冒,只见她双手不断互相揉搓着,眼神开始漂泊不定,不知该盯向哪里。
她嘴角始终带着激动的笑,经年未见,她在深闺日日思念,如今总算是能见着她心心念念的玉龙哥哥了。
“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吧。”
她犹豫了许久,双唇不断打颤,这才蹦出一句话来。
“玉哥哥?”见夜玉龙久不反应,她便再唤着,面上多了分忧思,生怕她的玉哥哥不给她这个机会。
夜玉龙自然一眼便将她认出,当年在苏府,他可没少捉弄着病弱的小丫头。
不过当年苏府南迁时,小丫头路上突发了心疾,也是他不远千里跑死了两匹马才将她把药找来。
于苏兰心而言,夜玉龙是她的救命恩人,亦是她认定了要共度一生一世的夫君。
苏兰心的心思,夜玉龙他怎会未曾察觉,这些年,她给他写了不少信,他却一份也未回。
不是因为他对她无意,相反,他待她情深义重。
当年初入苏府时,他便被对这小丫头清而不素,秀而高雅的面容深深吸引,多年思念,这份情义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可正因如此,他才不愿耽误她。
当年苏容音被夜父一剑射在城楼上的消息传入临安,苏老夫人痛失爱女,悲痛欲绝。
她自知爱女是为国而终,也知夜昇当时之无奈。可那毕竟是她的亲闺女,她从小养大的亲闺女。就这样被一箭穿心,就这样尸首被挂在城墙上整整三日,为娘的怎能不痛惜。
那日,苏老夫人对着苏家祠堂,当着苏府上下数百口人的面立誓道:“我苏家女,永世不嫁夜氏郎!”
这一道誓言,着实断了苏兰心的念想。
他深知她为了他做出的那些挣扎,那些反抗,自知苏家人的执拗,自知父母之命不可违。
他不愿误了她。
可谁知苏兰心痴心不改,坚持每月一封书信,整整寄了十年。夜玉龙攒了一箱的信件,每一封都想放着,却每一封都忍不住拆开看,看后又小心封好,生怕坏了便退不回去了。
如今小丫头已长成了苏府的大小姐,亭亭玉立,品性贤淑,前些年她刚及笄时,苏府的门槛怕是被那些世家公子们踏破。
整个临安皆知苏兰心貌美,自幼饱读诗书,又出身名门,除了身子骨有些弱以外,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可苏兰心一个也瞧不上,秦云淑不也愿委屈了自家闺女,这婚事便一拖再拖,眼见苏兰心年岁渐长,来苏府提亲之人也越来越少。
安国女子到了二十岁,嫁人便会难上一层,眼见得苏兰心婚事渐愁。
苏老夫人便动了将她嫁给西平候府,王家长子的心思。琅琊王家世代名门,王家之盛,早就是深入人心,想来苏兰心嫁过去定不会吃苦。
可当苏老夫人将媒婆召入苏府时,向来端庄贤惠的苏大小姐却叫人将媒婆生生打了出去,还立誓:“此生非夜郎不嫁!”
这番举措,可将苏老夫人气得不轻,常在嘴边念叨着苏兰心怎样不懂规矩。
怎奈苏家满门宠女儿啊,既然苏兰心不愿嫁,苏至诚便去求了苏老爷子,苏老爷子一拍案:“我苏家的闺女,绝不受委屈,大不了做老姑娘,我苏府也要养着。”
苏老爷子这么一说,苏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由着这爷俩。
可就是这样的苏兰心,仍未等到夜玉龙的一封回信。
“人生得一有缘人何其之难。”苏兰心常常将此句挂在嘴边,每每念及,面上少不了苦涩。
她常常想着若是玉龙哥哥不喜欢她,她便一生不嫁。
与其整日里同那些凡夫俗子相视两厌,倒不如自己过自己的,将自己的嫁妆好好经营一番,也可有些收入。
女人嘛,何故依靠男人,便以自己的双手起家,岂不是更好。
夜凝紫见两人重逢之景实是尴尬,便想着推波助澜,道:“兰心表姐,玉大哥此番随凝紫进京,可是专程来见你的!”
听闻此言,苏兰心眼前一亮,热泪不断在眼眶中打转。她就知道,知道她这么些年没白等,知道她的玉龙哥哥心里有她。
夜玉龙此刻怕是恨不得钻进地底将自己好好埋起来,看着苏兰心这般梨花带泪的模样,狠狠瞪了夜凝紫一眼。
夜凝紫只得转身看向别处,心里埋怨着她这大哥自己不积极,她不过是帮了他一把,他竟还怪她。
“玉大哥,进来坐坐吧。”苏兰心虽是万般激动,可倒底涉及男女之事,有些扭捏。
“这……”夜玉龙抬眸挑着苏兰心的眼神,见她神色里写满了期待,不禁皱紧了眉头。
“玉大哥莫要担心,苏府上下无人识得玉大哥。”苏兰心以为夜玉龙是怕被人认出,才犹豫不前。
她自然已考虑妥当,阖府上下,见过夜玉龙的恐怕只有几位夫人和苏老爷子,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夜玉龙从孩童长成了少年,容貌自然变化不小,若是夜凝紫一口咬定此人只是她带进府的一个侍卫,便也没人会起疑。
“玉大哥乃是我带进府的侍卫,你们可莫要欺负他!”夜凝紫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对着苏平云和众下人道。
夜玉龙一挠头,这般便只能跟着这丫头暂且进府,之后再想法子早些离开了。
他一捶脑门,只觉自己可真是多情,为何今日偏想着要来在这儿看她一眼,否则也不会被夜凝紫这丫头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