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安将佛祖保佑默念了数遍,忽然觉察自己是将眉眼出尘的良王借做了菩萨,抬手狠狠在额前拍了一掌,现身前的郑和宜动了动,忙又抬眼去看座上。
皇帝靠在座上合目小憩,满面倦容。
胡邡转身放下茶水,眉间是担忧之色,凑近小声在皇帝耳畔说了什么,皇帝半晌未动,忽然又睁开了眼。
“谢从安。”
“臣女在。”谢从安敛目,跪起身子。
“你们几个黄口小儿,信口开河,怎敢挑衅皇家颜面!”
谢从安没听明白,下意识就要去看良王脸色,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忽然意上心头。
她反手递出已攥得温热的玉珏,稳稳举过头顶,“臣女有物证呈上。”
菁妃怒目回头,见了她手中呈上的东西,面色忽变,喊着“贱人污蔑”就要冲过来。
长长的黄金护甲晃过,谢从安下意识捂脸。觉有人挡在了身前,忙一把搂过,躲了过去。
“菁妃娘娘自重……”
“谢从安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本宫要杀了你!”
“不关谢小姐的事……”
认出这孱弱之声,谢从安慌忙又抬头去找韩玉,躲闪之间,总算在良王的脚边见到了歪倒在宫婢怀里,弱不胜衣,不知死活的他。
好在那宫婢还知道喂水。
谢从安满怀感激的瞥了眼良王,顺势又搂着郑和宜的腰,往他背后藏了藏。
一场鸡飞狗跳终于在皇帝的呵斥和咳嗽后停了下来。
宫人送上灯火,皇帝仔细的瞧着玉珏。
菁妃已是声泪俱下的诉说起往日恩情来。
能以舞姬身份升至妃位,此刻的美人垂泪又怎会不惹人心怜。
只可惜,固然是倾国的风姿,高座上的那位今日也毫无所动。
这一出戏,究竟是色衰爱迟,还是旧情难系?
谢从安不自觉的幽幽叹气。
然而下一秒,菁妃的行为就让她对自己无脑的同情又悔又怒。
这位娘娘啜泣着讲了个故事出来。
一个小小舞女,因绞尽脑汁要讨好君心而被韩子束胁迫欺侮。只是如此还不够精彩,她还指出了太子府对韩子束的举荐安排,暗示着太子当日陷害不成,今日旧计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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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从安本还想着这些话仍然不足为据,用人证物证仔细辨别即可,却又被菁妃接下来的一番话差点听傻了。
追溯韩子束的出身,竟然是在明溪谢家。
此人曾为谢家私塾的教习先生多年,后来到长安求生,还随身携带了一封明溪谢氏的举荐信。
这一番谢氏与太子合谋陷害菁妃和晋王母子二人的故事,草灰蛇线,伏脉千里,实在是太过精彩。
谢从安一身冷汗,又怒又喜,觉得自己仿若被浸入深海,浮浮沉沉。袖中紧握的手忽然被人抓住,甚至有些疼。她渐渐清醒过来,落入一双沉静的眼瞳。
其中映照着小小的自己,还有着担心和忧虑。
此时此刻,周围静的出奇。
菁妃的故事,调理清晰,逻辑缜密,听来确实不错。但只要她敢当场拿出证据,谢从安就打算咬死是对方有心编造,利用一下皇帝的多疑。
毕竟是谢氏家主,一族之长的身份,她家族自己内部的过往,难道还不是她说了算!
只可惜等足了功夫,帐中却沉寂如死潭之水。谢从安一鼓作气的心劲儿也跟着这沉寂一点点落了下去。
她忽然有点明白过来。
他们要的,从来不是真相和道理。
终归是不会有人为谢氏出头的,若她不仗着年纪撒疯,或许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谢从安轻轻叹了口气,按下郑和宜又握重几分的手,开口道:“如您所说,晋王与娘娘既然如此不得人心,去了,也并非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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