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宜将帕子捧在眼前,又仔细看了一回。
两颗黑豆做眼,枯枝做的鼻与手臂都已松散,头身的雪都融去不少,又被摔的变了形。
殿外有风吹入,手帕的湿冷穿手入心,让他有些颤。
方才的少女狼狈,唇色白。不知可是身体有恙?
再望一眼,觉天光已然大亮。廊下悬了一夜的灯笼,在风中疲惫的摇晃着。
昨夜殿中的秉烛对弈已恍如隔世,不知他对着这雪人又了多久的呆。
“去问问小姐昨夜去了哪里。”
郑和宜吩咐茗烟,见他领了命令却不挪脚,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便托着帕子,回身帮宫婢捡起棋盘上的云子丢入盒中,一脸平静的问道:“怎么了。”
茗烟偷偷睃来几眼,低着头,蚊蚋一般道:“方才,晴儿姐姐打了人来,说要借公子的衣裳。”
“我的衣裳?”
郑和宜有些惊讶,松开手思量片刻,吩咐他同往临华殿一趟。
谢从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回来便被红着眼睛的谢又晴拖进内室,扒干净塞进了备好的浴桶里。
“小姐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往后再不要琢磨那些往事,总归是惹你伤心的,想不起来便罢了。”
听着熟悉的叨念声,谢从安在温暖的热水中渐渐回神。
她无力笑笑,问起王曦。
知道安排在偏殿,便打了哭的抽抽嗒嗒的小晴儿去安排吃的,独自泡着热水,理着满心的乱麻。
她与王曦这段关系本就要散的,可烦就烦在对方竟然全都默默的接受了,并且对她毫无怨怼。这让她感觉自己是个血淋淋的刽子手,愧疚的不行。
思来想去还是良心难安,她便收拾利索了去找正主。
偏殿中房门半阖,王曦跷脚窝在窗边的椅上,正对着外面出神。
瞧见谢从安推门进来,那写满木然离思的眉目忽然就镀上了一层神采,瞬间鲜活起来。
谢从安忙转去望了眼屏风后的袅袅水烟,试图压下慌乱,又抬手去戳他搭在窗口的小腿,假装笑得自然。
“不累吗?怎么不快些整理了休息。”
王曦收了腿,贼兮兮的笑靠过来,“你可是知道心疼我了,特意来看我的?”
谢从安不动声色的后靠,避而言他道:“肚子饿吗?”
王曦舔了舔唇,目光落在她唇上,笑得更加暧昧。
“饿。”
一个字却莫名让她的脸颊热辣烧满。
谢从安不自在的站起身来,仍旧强装无事道:“既然饿了就出来吧,晴儿去安排吃的,大概快回来了。”
王曦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谢从安在他手中挣扎几下,忽听到轻轻的一句:“我不想与你生分。”
整个人瞬间似被定在原地,眼眶一热就涌上泪来。几次急促的呼吸之后,她还是压抑的哭出了声。
一阵手足无措之后,王曦小心的拥她入怀,轻轻抚着她的脊背,也微微红了眼眶。
谢从安只是不停的哭,她甚至顾不得弄明白自己是因为原身的委屈,还是切身体会到的那些无法控制的难过。
只要一想到那个傻姑娘,为了这一句话等足了此生日夜,已经离开,而她的恋人却无从得知,心底那个愈合的伤口就忽然再次爆裂,痛的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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