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都吃了些什么?”
茗烟一时被问的愣住。
谢从安耐着性子又问一回,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不,不,知道。”
茗烟忙着摆手,嗓音跟着颤,“公子,公子那里我也少能过去。”
气氛本就古怪,此时又多了惧怕,谢又晴已做好准备迎接怒火了,却见小姐默默端起一旁的粥碗,柔柔劝了起来。
“知道你没胃口,但多少还是用些饭吧。生了病若还不好好养着,便会虚耗许多精力,等往后再想好,便是费心费力也难得如初了。”
小丫头一时惊落了下巴。
再见郑和宜竟然也睁开了眼,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站去了小姐身后。
边看边在心中感慨,什么人啊,竟然连生病都这样好看。
谢从安捧着一碗细润白粥,一字一句的认真劝说:“不论你想做什么,都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做。”
红唇饱满,微翘的唇角在说话时有种自然的俏皮可爱。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反而让听的人莫名踏实。
恍惚之间,郑和宜记起五岁那年刚入宗学,时方入秋,渐渐的昼短夜长。学后他总爱去娘亲房中趴在她膝头腻歪。
娘亲常常一边摆弄女工,一边不急不火的与丰嫫嫫安排着府中的日常琐事。娘亲的语气也是这般,常常惹出他的瞌睡来。见他睡着,娘亲便会命人将灯火熄了,让他好好睡上一阵,等爹爹问书时再唤他起来。
“郑公子?”
回过神来,一口细粥已递到了唇边。
郑和宜微微皱眉,别过脸去。
谢氏虽然闭门十年,但是长安城中关于这位小姐的传言却一点也不少。
她看似娇小瘦弱,杀伐决断的手段却十分厉害,经常为达目的罔顾伦常,与郑家以德服人的族训勃然相反。
谢氏尚武,许多行事风范与郑氏都不相同,所以不知从何时何代开始,两家相互都落了刻意,极少交集往来。
谢从安忽然轻轻一笑,眸中已多了几分了然。
心思被人看透,郑和宜不自在的垂下眼帘,挣扎起身道:“我自己来。”
茗烟忙上前扶着。
谢从安放下粥碗站起身来,顺势帮他调整了背后的软垫。
两位主角都不说话,伺候的人更是加倍小心。
用罢晚膳,谢从安未着急要走,又在西厢饮了杯茶,与两个伺候的小童闲话了几句外头的新闻,等着郑和宜将药吃了才起身回房。
走前仍将茗烟耳提面命一番,要他不得怠慢日常的饮食照顾。
茗烟偷瞄着公子,一一应下。
谢又晴在前头盯着小丫头们收整碗碟,瞧着郑和宜仍是一脸倦色的歪在榻上,左右看了一回,才重重哼了一声,甩头走了,留下茗烟满心的忐忑,只怕她会跟小姐告什么状。
不多时,院外果真有人持了灯笼过来。东厢那边陆续响起了说话声。
因隔了院子,又隔了房门,西厢只能隐隐听到些声调,分辨起来,的确是不大好处理的事。
茗烟小心翼翼的帮郑和宜梳理着头,偶尔也絮叨几句。
郑和宜被琐碎的言语渐渐勾出了困意。
遭逢大变又旧症复,他已混沌了多日。这些天的遭遇如梦似幻,在睡梦之间真假难辨。如此的痛苦折磨也并非是遭罪两字可以尽述的。
好在胡太医的方子里有助眠的药物,一时困意袭来,犹如山倒,他便沉沉入了梦乡。
一觉转醒,已是日上三竿。
久违的舒乏酸软遍布全身。
郑和宜暗暗调动气息,觉竟然恢复了些气力,难掩欣喜。忽听得外头传来动静,便开口唤了声茗烟。
屏风后露出个小脑袋,见是他醒了,当即笑得不见双眼。
茗烟原来私下里是个话多的,手上伺候着,口中就已叨念起来。
“小姐出门前曾来探望,见公子仍睡着就笑了。小姐说公子能睡得着便是好事,要公子好生养着精神。还吩咐了晚些送躺椅来,就摆在院里的梅花树旁。小姐说公子若有力气就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也不错。”
一连串的“小姐说”似竹筒倒豆,没完没了。郑和宜默默听着,未有回应。
“小姐让人从书房取了好些书送来,说是留给公子打时间用的,但叮嘱了不许多看。小姐说公子现在每日的任务就是饿了吃,困了睡,虚耗精神的事不许多做。”
郑和宜行出内室,只见窗边的案几上的确堆着不少书册,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怪不得她要叮嘱几句,若真将这一堆都读了,可不是抵得上在珂师父那里做功课。
想到此处,郑和宜面上的笑容忽又不见。
茗烟被那昙花一现的俊颜晃了神,觉察到似有不妥,便更是小心伺候着,不敢再随意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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