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鸢显然被吓坏了,哭得浑身发颤。
陆离知道不应该让她哭,可是他的心里乱成一团,翻来覆去只会说“我不会害你”,再也想不出别的话来安慰她。
苏轻鸢咬住他的衣领,嘶声哭了许久,忽然用力推开他,伏在床边连吐了几口酸水。
“阿鸢……”陆离在旁扶着她,手足无措。
苏轻鸢猛然甩开他的手:“你滚!我不想见你了!你不用再来了!”
陆离试图安抚她,却只能让她哭得更厉害。
最后,苏轻鸢已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脸都憋得发青了。
陆离一筹莫展,只能选择离开,换了疏星淡月二人来劝她。
这一招果然有些效用,苏轻鸢稍稍安静了几分。
陆离站在廊下,心里一阵一阵地揪痛着。
殿内,断断续续地传来苏轻鸢的控诉。
她在向两个丫头告状,说陆离欺负她,骗她好好睡觉,却让段然来捏她的手腕。
她疑心他要杀她。
两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里面的哭声才渐渐地停了。
陆离抓住廊下的栏杆,攥得双手骨节生疼。
她越是懵懂无知,他的心里越难受。
那个女人原本便有些迷迷糊糊的,此番生病之后更几乎成了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有些事情,她应该是不懂的吧?
他害得她遭受了那么多痛苦,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苦恼和麻烦。
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在为他的“欺骗”、为段然的“唐突”而生气。说不定到了明天,她又可以忘掉此刻的烦恼,笑嘻嘻地扑过来缠着他了。
可是他,还敢面对她吗?
再过几个月,更大的麻烦会降临到她的面前,那时他又该如何收拾局面?
夜色已深了,陆离还在廊下站着。怀中那枚尚未完工的同心方胜似乎着了火,烫得他胸口发疼。
疏星淡月二人从殿中出来,看见陆离在门口站着,一时倒有些无措。
陆离哑声问:“睡了吗?”
淡月“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疏星叹了一口气:“刚刚睡下。太后近来一直浅眠,若是被吵醒了必然会大闹的——奴婢们送皇上出去吧。”
“不必,你们守着她便好。”陆离黯然转身,走下了台阶。
他今日出来原是没有带人的,段然早已出宫去了,连个灯笼也没给他留下。
陆离只得独身一人摸黑往外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有些艰难。
这时,前方却有一点灯光缓缓向这边移动了过来。
陆离心神不属,直到灯光近在咫尺,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躲一躲的。
提灯的人,却是今日刚刚搬过来的太妃沈素馨。
陆离定了定神,平静地站定了脚步:“沈母妃。”
沈素馨露出惊讶的神色:“皇上?这……这个时辰,您怎么会在这里?”
“母妃不是也没有安歇吗?”陆离沉声反问。
沈素馨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听见主殿那边有哭声,就出来看看——是太后娘娘凤体欠安么?”
陆离淡淡道:“一点小事而已。此刻母后已经歇下了,太妃也请回吧。”
沈素馨微笑着应了声“是”,侧身让到了路旁。
陆离正要走过去,沈素馨却又忽然叫住了他:“夜色已深,皇上孤身一人出现在芳华宫,似乎于礼不合吧?太后娘娘虽是嫡母,毕竟年纪尚轻,瓜田李下,皇上便不怕人言可畏?”
陆离回过头来,冷笑着:“多谢母妃提醒。母妃自己亦不过双十年华,同样也该谨言慎行才是。”
沈素馨仰起头来,笑意盈盈:“不一样的。我不过是个妾侍,是去是留都不会有太多人留心;不像太后娘娘是天下之母,一行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话虽如此,毕竟宫规森严,母妃还是谨慎些为上。”陆离心中烦躁,语气也难免有些不耐。
沈素馨的笑脸微微一僵,随后恢复如常:“听说本朝太祖爷娶过一位山戎公主,如今皇室血脉便是由那位公主传下来的,不知是也不是?我前些日子闲来无事翻阅闲书,得知山戎人有一项习俗颇为奇特,不知皇上是否有所耳闻?”
陆离拧紧眉头,冷声道:“山戎公主既已嫁入南越,便要遵从南越习俗,何况如今已过去了几百年,什么山戎习俗,朕并无兴趣知道。”
说罢,他冷然转身,迈步离开。
身后却传来了一声轻笑:“若是当真没有兴趣,又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