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星站了一站,尴尬道:“只说去瞧瞧,难道叫我去干站着不成?总得带句话过去才算一趟差事吧?”
苏轻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连句场面话都不会说?你就说‘底下奴才不安分,早些处理了也省得她再兴风作浪;淑妃娘娘若是缺人使唤,只管向宫里管事的要去,千万不可多心,也不必为了不懂事的奴才生气。’”
疏星答应着去了,落霞才又补充道:“皇上有句话带过来,说是万事都在掌控之中,娘娘不必担忧,也不必每日辛苦奔忙。除孝之期已近,娘娘若不想出门,便对外宣称在抄佛经,闭门不出即可。”
淡月拍着手道:“这个主意好!太后愿为先帝抄佛经,自然是问心无愧。有这一个理由在,比每天出去走动二十趟都管用!”
苏轻鸢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走动了,于是果真开始闭门不出,安心在芳华宫中“抄佛经”。
与此同时,匆匆忙忙赶到延禧宫的疏星,却没有见到苏青鸾。
被告知“淑妃娘娘不在宫中”之后,疏星略一迟疑,转身折回夹道,向北走了。
巍峨的宫城门口,一乘软轿已在风中停了很久。
散朝归来的文武百官路经此处,三三两两地谈论着朝堂上的闹心事,谁也没有对这乘软轿多加留心。
直到崇政使薛厉路过的时候,轿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轿帘掀开,里面走出一个俏生生的小宫女来,迎着薛厉敛衽为礼:“薛大人,我家娘娘有请。”
“你家娘娘?太后?”薛厉的脸立时沉了下来。
小宫女露齿一笑:“是延禧宫淑妃娘娘。”
薛厉皱了皱眉头,脸色略有缓和,却还是黑沉沉的,好像画上的包公。
他向那顶小轿瞪了一眼,冷冷地道:“我是外臣,不便面见娘娘,姑娘请回吧。”
“大人是不便见,还是不敢见?”小宫女笑吟吟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薛厉冷哼一声,快步走到了轿前:“臣薛厉拜见,不知淑妃娘娘有何指教?”
软轿之中,苏青鸾手中的帕子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张了好几次嘴,才终于勉强吐出了三个字:“薛大人。”
“娘娘有话请讲,微臣公务繁忙,必须尽快回府。”薛厉的神情十分不耐烦。
苏青鸾忽然抬起了头,隔着轿帘直视着外面的那道人影:“我只有两句话,说完就走。”
薛厉没有应声。
苏青鸾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先帝的孝贤皇后并非死于寒疾,薛大人是否知道?”
“你说什么?”薛厉脸色大变。
苏青鸾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却有些发颤:“薛大人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薛皇后仙逝之后得利者是谁,您一想便知。”
“那自然是你们苏家了!”薛厉咬着牙,硬邦邦地道。
软轿之中无人应声。
薛厉烦躁起来,冷声道:“你们苏家兴风作浪非只一日,害死一个孝贤皇后也不稀奇——娘娘的话若是说完了,请容微臣告退!”
“且慢!”苏青鸾将帕子缠在手指上,急得绷直了身子。
“淑妃娘娘还有何话说?”薛厉一脸不耐。
苏青鸾心中发怯,硬装出从容的腔调:“我还有第二句话未说——薛大人,如今苏上将军比您更想除掉太后,原因您想必也是知道的。这会儿您若是逼死了苏太后,可就算是帮了上将军一个大忙了!”
薛厉冷哼一声,嘲讽道:“原来淑妃娘娘是来求我放过太后的?娘娘请不必费心了,那等祸国妖孽必须死!至于她死后如何收拾局面,自有臣等尽心竭力,不劳娘娘挂怀。”
苏青鸾脸色一白,眼圈立刻红了。
她强撑着坐稳身形,咬牙道:“薛大人请三思。太后与苏家早已反目,如今您便是杀了太后,也折损不了上将军的半根羽翼;但是——您若是除掉了上将军,太后必然也就如同风中飘絮,再也无处存身了。您恨的是苏家,就该从苏家这棵大树的根基处入手,何必盯着一个无辜的女子不放?”
说完这番话,她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靠在车窗上气喘不止。
帘外的薛厉沉默片刻,又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娘娘的话只说对了一半。微臣恨的确实是苏家,但——微臣效忠的是皇上!为了皇上,为了南越天下,苏太后必须死!”
苏青鸾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外面,薛厉闷雷般的声音还在继续:“恕臣直言,淑妃娘娘身为苏家儿女,居然当面劝臣除掉令尊苏大人,此举恐怕有些不妥吧?微臣素来只知苏家事君不忠,今日方知原来‘不忠不孝’正是苏氏家风!”
苏青鸾的勇气已经用尽,闻言虽然气愤不已,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薛厉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娘娘请放心,苏翊这只老蛀虫活不了多久了!苏氏一门,微臣一个都不会放过,当然也包括娘娘您——娘娘与其在此为太后操心,倒不如先想想自己的出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