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鸢沉默良久,终于叹道:“道理我都懂,可是他分明已经反了,你却只能忍气吞声息事宁人……朝堂上那帮老狐狸都不瞎,长此以往,你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陆离叹息不语。
苏轻鸢想了许久,又叹道:“这一次咱们拼尽了全力,非但没能收拾了他,反倒让他耀武扬威了一番……朝中那些软骨头只怕更要倒向他了。下次交锋,咱们还有胜算吗?”
“当然有。”陆离微笑着安抚道。
苏轻鸢慢慢地转过身来。
陆离重新将她拉进怀里,笑道:“你不要忘了,为了今日这场仗,咱们才准备了一个月,他已经准备了几十年。你细算一算这笔账,到底是谁的本领比较大些?”
“我以为你至少已经准备了十几年。”苏轻鸢凉凉地道。
陆离的脸上僵了一下,随手在苏轻鸢的额头上戳了一指头:“你到底向着谁说话?”
苏轻鸢揉了揉额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陆离见状,笑得很愉快。
转眼已是四更天了,陆离仍然舍不得睡。
可是苏轻鸢已经不肯再同他闲聊,自顾自地会周公去了。
陆离恋恋不舍地磨蹭了很久,最终还是悄悄地起身下了床。
天快亮了。
行馆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收敛一些的。
东方的天色已经泛白,再过一会儿就该启程回宫了。
陆离干脆便不回自己的房间,沿着回廊缓缓地走了出去。
禁军都守卫在行馆之外,文武百官住在前面的院落,后面东北角的几座院子里住的是女眷们……
昨日大家都太累了,所以在这个本该属于勤奋者的时间里,行馆之中仍是寂无人声。
只有每处院落门口守着的内侍们听见脚步声,有气无力地抬一抬眼皮。
陆离不由得想起昨夜看到的铁甲军来。
那时已经是半夜了,铁甲勇士经历了一整天的长途跋涉、又在山下站了半夜,却始终精神抖擞,不见一丝倦色。
这一点,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禁军都比不上。
更可怕的是,年近五旬的苏翊本人也同样意气风发,全然看不出属于老年人特有的衰败疲惫之相。
所以,要想击败那只老狐狸,确实任重而道远啊!
陆离信步走到一处小园,忽然看到山石后面有人影晃动。
走近了才看清,是一个人背对着他,跪着。
周围并没有见其他人,也不知那人已跪了多久。
陆离好奇心起,便放轻了脚步,悄悄地走了过去。
这时,对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却是定国公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陆离终于认了出来——跪着的那一个正是定国公的世子,程昱。
只听定国公重重地“哼”了一声:“逆子!你如今可知错了?”
“孩儿不知。”程昱挺直了脊梁,硬邦邦地回道。
话音未落,定国公手中的拐杖已砸到了他的背上:“不知?你在这里跪了一夜,都想了些什么?”
程昱昂起头来,平静地道:“我只恨自己当初错信了你……那药是通过我的手传给鸢儿的,如果她出了事……”
“如果她出了事,你能怎样?给她殉葬吗?!”定国公气得暴跳如雷。
程昱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反问道:“难道不应该吗?”
“你……逆子!”定国公手中的拐杖又落了下来。
程昱没有躲,脊背依然挺直。
在定国公的怒骂声中,程昱咬牙道:“你明明知道她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只因为她是老贼的女儿,你就要置她于死地,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君子之风’吗?用虎狼之药毒害一个有身孕的女人,你的‘仁德’又体现在何处?你明知道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却还是执意毒害,你的‘忠心’又在哪里?”
定国公气得浑身发颤,拐杖脱手,重重地落在了程昱的背上:“执迷不悟!鬼迷心窍!我看,你这么多年的书都是白读了!”
程昱接住拐杖,双手捧着举到了定国公的面前,没有说话。
但神情显然还是不服气的。
定国公接过拐杖,余怒未消,又在程昱的肩上抽打了两下:“你说那个女人无罪?她的存在就是罪!一个魅惑君心的妖孽,难道还需要亲自动手杀人放火吗?君王为她迷了本性、做了错事,这难道不是她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