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条的撕扯声响起,我惊恐地看着他弯身撕扯着我将袍下的里衣,一条条地被他捏在手里。啊啊啊!非、非礼!我差点把敏感的字眼喊出口,好险,一个将军怎可像个女人一样乱叫。
沐颜轩直起身子,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从怀里拿出药瓶,撒了白色的粉末在我的伤口,痛得我有些瑟缩,却不敢在他的视线下收回手来,任由他继续包扎伤口,我傻愣愣地呆在那,不相信一向视我为眼中钉的他,居然肯屈尊驾为我包扎!
清冷的声音淡淡在耳边扬起:“你不怕救下那些昆冈族人,会背负奸细、叛乱的罪名吗?毕竟他们是……狼子。”
在沧原,狼子是极端污蔑的称呼。
不知为何,我不该作祟的冲动与反骨在此时再次爆发,猛地一把拧住他的衣领,怒声咆哮:“本帅像是贪生怕死的人吗?本帅英明神武、风流倜傥……啊!痛痛痛,痛死了再说,狼子也是人!”他明显是报复地加重了包扎的力度。”龇牙咧嘴地瞪着眼前如披冰雪的俊容,我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呜!可恶的沐颜轩,我和你势不两立!你不喜欢别人抓你衣领直接说就是了,为什么耍阴招?泪眼过虻卮底疟凰控制在大掌中的伤手,我悲愤地盯着他。就算是情敌了,你喜欢清韵公主自己去争取啊,凭什么拿我出气。
呜。你当我喜欢娶个定时炸弹啊!战场之上,水火之中,谁有空和你来儿女私情的争夺战啊!可沐颜轩的面色越发冰冷,浑身陡然又散发出浓冽的杀气与寒霜之意。
“元帅,下官希望,下次你言行举止,能分外注意,莫要不经过大脑说出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干的事!”
语毕,他甩袖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刚刚对他涌出的好感全部化为飞灰,我呆呆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好半天没缓过神,良久,看着包扎臃肿的手心,我重重朝地上唾了一口——
“本帅大量,不和你计较!”
不久,各军营陆续来报。
“报!右翼高台已成功占领,三千弓箭手等待元帅命令!”
“报!沉木巨石准备完毕,等待元帅命令!”
“报!所有队伍集合完毕,等待元帅命令!”
夜半的城外,军士们成队地持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明艳跳动的火光、辉映着整个天空,呈现出恢弘的士气。
“第八营的行动还没有成功吗?”掰了掰手指头,喃喃着,我抬头看着黑天鹅绒似的夜空,一轮明月柔和地散发出明澈的清辉。淡淡的橙红色云层在圆月周遭,明亮的外晕,轻柔而诡秘地舒展着。
月晕!
“今晚有风!”我还算有点自己的擅长之处,我胸有成竹地笑了,就是对于天气的直觉,我从小就敏感。
“没有啊……”润了润手指,伸向天空,牧野奇怪道,“明明没有风啊,元帅怎么……”
来不及解释,我跃上马背,持将令、疾声道:“传令各营,牧野将军带三万步兵兼弓箭手三千疾攻南门!琉璃将军带三万步兵兼骑兵两千疾攻北门!其余兵力集中正门,发动猛攻!”
“得令!”两声大吼中,牧野与琉璃各自领兵而去。
“呀喝!”
山洪爆发般的呐喊声中,攻城战正式开始了。
一块又一块的巨石被士兵们抬起丢入护城池中,利箭一簇接一簇地从高高的城台射下,惨叫声中,一波波的军士们英勇牺牲了。踩着他们的尸体,后继的军士们振声呐喊着,继续补上空缺,填平护城池。
我第一次见识到落日之城的坚固,血光映红了天空,呐喊阵阵,狠命地咬着唇,心中陡然涌出一种悲壮的情怀——
这,就是战场。
铁与血筑就的辉煌!
而你,不是胜,就是败。
退路,已无,只有保持信念地战下去。
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场的局势,时间在分分秒秒中度过,但战场局势却无分毫的转机。默数着更漏声,现在已经是二更天了。
月晕生风,三更之时,必将起风。
若无法以闪电般的速度拿下落日之城,待风起之时,攻城更难,错过了机会,那么这将会是一场艰难的攻城战。
“报!”一个浑身浴血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前来禀报,“南门兵力雄厚,左翼军伤亡惨重!”声音在悠长的战角与呐喊声中,透出坚韧如刚的意志,虽败军却不气馁。
“传令牧野将军,不惜代价,发动猛攻!”
“得令!”
战角再次吹响,震天摇地的呐喊声中,无数的军士们前仆后继地奋勇而上,军旗在接天的火光中,猎猎而舞,鲜血染红了它。
不多时,又一个士兵艰难地踏过同伴们的尸堆,穿过密密麻麻的箭雨,浴血而来。
“报!北门兵力密集,敌军似深谙我军攻城策略,紧闭城门,暗发冷箭,并不正面迎战!”
兵力密集?不可能啊!
昆冈族攻破落日之城时日绝对不多,在短时间内无法部署守城策略,可南北两门报来的军讯却皆是兵力密集,难道我判断失误,城内的昆冈守军是有备而战?
“元帅,您不觉得此事蹊跷得很?”黑曜沉默良久,轻细绵柔的嗓音忽然打破沉默,“按理说金州告危,向我中州发出求援,合该在地界设联络兵。可我百万大军初入地界,金州却无人接应……”
说到这儿,他蓦地顿了声,不再说话,狭长的丹凤眼若有所思地瞟了眼固不可催的城池。
我心下忽然一动,“你的意思是……”
他轻轻颔首,话外之音已不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