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云海间,谁在慷慨激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脩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脩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脩我甲兵。与子偕行!”
雄浑、古朴的粗犷男嗓一遍遍唱着,我胸腔中一股热血涌上,仿佛浑身都被灌注了源源不绝的力量,忍不住随他轻轻唱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脩我甲兵。与子偕行……”
整个人,仿佛重回到拼杀的古战场。
小妖们面面相觑,我混沌的回忆一刹那清晰起来。
从脑海中渐渐遗忘雀、,相处时的一幕幕,分外清晰地从脑海中掠过,不忘!不忘!我没有忘记!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师父!怎么可能是虚幻的梦?我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记!
“燕非,你身子虚,快躺下来!”
一片惊呼声中,我赤足站起,一把抓紧轻辞的手臂,目光灼灼,声音近乎沙哑地追问:“我睡了多久,确切的日子!从何时开始睡着?为何会忽然睡着?在睡着的日子,春夏几暑?今儿个是几月几日?回答我,就现在!”
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轻辞不慌不忙,微笑答道:“你睡了二百一十九天,从去年八月八睡到如今。蚀月被飓风卷走,跌落在南射姑山,便受了重伤,于是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你只睡了一年不到,可我却觉有天荒地老似的那么久。今儿个是三月十六,三月桃花一树红,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去摘桃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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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在仙界,如若一位仙君欢喜上女仙,就会带她去采摘桃枝。不过那是上界的事儿,与咱们无关。
我没在意,只是细细琢磨他回答的话语。这番话,听来无甚奇怪,我却忽然反应过来,猛然抬头,厉声道:“不对,如果我真睡了二百十九天,那今儿个应该是三月十七,怎么可能是三月十六,你骗我!我没有睡那么久,是不是?雀,雀到底怎么样了?你告诉我呀!”
第三十七节
小妖侍童们笑眯眯地看着我,一个个人小鬼大地拍了拍我的肩,七嘴八舌解释起来:“你忘了吗,银年的二月只有二十九天,所以实际上,今儿个是三月十七了。”
“你总当我们骗你,我们骗你什么?”
彻歌又道:“你醒来后口口声声要找雀?他和咱们不同呀,他可是群妖谱中赫赫有名的大妖呀!燕非你认识他吗?听说他脾气非常糟糕,落到他手里的小妖,没一个能活着逃出来……”
“胡说!雀,雀怎么会是那样!”我急得满脸通红。
小妖们心照不宣地笑,好脾气地安抚我:“好好好,他是好妖,我们都是坏妖,成了吧!你好好歇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昏过去的这段时日,可把大伙急坏了呢!”他们糊里糊涂,继续把我压回床上,小心翼翼掖好被子。
真的……是我多疑了吗?
对呀,小妖侍童们不会骗我的,可能只是被梦魇缠住了……
一想到梦魇,我发现自己又躺回到床上,面色登时愁苦起来:“还要睡?”
流碧恍然大悟,刚刚掖好的被子又扯开,把我整个人都扯到了床边,口中叹道:“是哦,瞧我都乐糊涂了!你都睡了七个多月,快起来起来,喝点粥,先垫垫肚子,然后活动活动,最近几日可能有些不习惯,等习惯了就好了。”
不知为何,我心里隐约有些奇怪,可是再一想,却发现一切都那么自然。我试探性地把自个儿的遭遇说给大伙儿听,小妖侍童们开始不以为然,后来把我遭遇当故事来听。时而感动涕零,时而捧腹大笑,时而迷茫不知所以,时而若有所思。说到雀不惜以卵击石,与苏慕水为敌时,他们眼泪“哗啦啦”地下来了,一个个抹着眼泪,高声赞道:“有情有义,真是感天动地!燕非,你何不干脆嫁给他?”
拜托,对方还是孩子呢!
何况,你们不都说了是在做梦?
我很想反驳,看到一双双亮晶晶的星星眼,我忍。
轻辞的面色有些阴沉,终究没有说什么。
再说到为兄弟,竟然召唤出了战魂,大伙儿热血沸腾,纷纷感叹:“这才是兄弟!天地八荒四极,若得如此兄弟,不枉此生!”
我点头。
最后说到我时燕非大战二八神人,彻歌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揉着肚子趴在桌上,捶桌道:“不是吧,燕非,凭你那小身板,还敢和灭蒙的天将叫板,行呀!厉害嘛!”
一抬眼,轻辞清冷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微笑,温和地看着我。分明满心彷徨与骇然,在他的笑容下,竟然奇迹般地烟消云散。
真的是梦呀。
凭我的本事,怎么可能与二八神人叫板。真和那些草木生灵说的一样,最适合我的,应该是“拳打三岁小娃儿,脚踢八旬老翁,乱坟岗上吼一声,不服我的站起来,结果愣是没人敢站”,当真是……极不要脸。
第三十八节
前尘往事种种悲欢离合,此时纷纷化作一阵笑语。记不清是谁告诉我,睡时所梦,是平日最遗憾事,在梦中圆满了。睡时所泣,是平时最忧事,唯恐成真。
仔细总结一番,原来——我想要一个师父护我今生无忧,我想要一段友情岁月不催,生死不弃。我惧有一日,苏慕水与我为敌,兵戎相见。我惧有一日,自己羽翼未丰,无法护我亲人朋友,只能无助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