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无妄之境待着,难道不好吗?”
“这里没有欺骗,没有背叛,没有生离死别,更没有世俗偏见,无妄之境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儿,我不自觉一个冷战,仿佛是经历过一些极可怕的事情,那些急于揭开的真相,那些封印的记忆,不能想起来!心里忽然冒上了这么一个念头,蠢蠢欲动的思绪顿时如尚未成器的火种一般,被一瓢冷水狠狠浇上。
我渐渐平静下来,心底涌上了一阵落寞。
吃力地张开眼,流光换转,渐渐显出轻辞忧虑的模样。
他握住我的手,眼底掩不住浓浓的关心:“燕非,你终于醒来了。你忽然闯入虚妄之境,吓死我了,我带着苏慕水跟你进来,找了你好久,才看到昏迷不醒的你。”
“轻辞。”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俊秀的面容,心头又是一阵落寞。苏慕水呢?
正想着,我立刻发现自己心里悄悄发生变化,不禁抑制了不该有的想念,责备自己:燕非,你这是怎么了,看见轻辞没事,难道还不好吗?
轻辞撩起我额角垂落的碎发,笑容中竟流溢出一丝苦涩,这让我有些惶恐,刚想说些什么,他立刻按住我的肩,淡淡道:“别动,伤得这么重,才帮你接好了断骨,休息一会儿,这里我设了结界,女影是找不来的。”
我默了默,忍不住问:“神君呢,他……还好吗?”指甲掐入掌心,握紧了手里的物什,我不想苏慕水有事,不想他死,这种感觉很强烈。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中了女影的毒,他是不是……他是不是……”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我忽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害怕。害怕苏慕水中毒就这么死了。害怕自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我咬紧了唇,借由齿尖的锐痛让自己清醒过来。
轻辞松开手,他的瞳孔急剧收缩,骤然起身向远处走去,仅留一个流利挺秀的背影,他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尖锐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轻辞……”你不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他穿过自己设下的结界,头也不回地往西走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在他走后,感觉到空气中奇怪的波动。
一种厉杀之气倏地大盛,然后似乎被什么压抑住,悄无声息地散了。这种戾气不属于轻辞,轻辞是仙,骨子里虽然杀气凛冽,但绝对不会有这么沉寂冰冷如死的戾气。何况轻辞往西去的,那股戾气却是从东而来。
第一百二十五节
一拳似打在棉花上,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不用和其他妖魔起冲突,这让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心头旋即卷来的却是无边无际的彷徨。
正想着,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轻辞,似流云一般,眉目间虽然敛着厉杀之意,但依然一步步从远处走来,我开始没看清他背的是谁,直到他走近了,把身后背着的昏迷那人直接丢在地上,我这才看清这是苏慕水。
轻辞不说话,放下苏慕水,就往旁边站着,他扭过头,不看我:“你要看他,我帮你把他找过来了。”
“轻辞,你没事吧?”女影的毒委实厉害,只是触碰了丁点儿,都会中毒。
轻辞背着苏慕水从那里走来,会不会有事?
轻辞沉如冬水的瞳人亮了亮,似乎恢复过些许生气,他扯了扯唇角,淡淡笑道:“放心,我是莲仙,这些毒虽然暂时解不了,但是……也不会惧它。”
他的声音轻轻的,如清泉流淌山涧,很好听。
我抿唇,垂下眼睑,愧疚道:“累你和我一起进了无妄之境,我很对不起你……”
他眼波一暗,不动声色闪过我拉向他的手。
他侧过身,不看我,第一次把所有话都撕开,带着分破釜沉舟的犀利,凛冽道:“你该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要做妖,我陪你一起做妖。你喜欢那些侍童,我与苏慕水打赌赢回你喜欢的权利。你要到无妄之境,我又岂能不随你一同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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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角中流光闪烁,黑曜石似的瞳人,侧面流利而秀美,端是惊才绝艳,那种美超越了性别与年龄,让人惊心动魄,令人窒息。
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害怕,害怕这样的轻辞。
他会说什么,他又要说什么?
不想听他说的事情,可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只见他唇角扯开粲若春花的笑。
那一笑,阴柔而邪美,他负手道:“燕非,你恐怕早已忘记,我曾经对你说,‘生不得同寝,死如能同穴,有何不好。’不过不怪你,你忘记的事情太多,为了忘记苏慕水,你已经忘了我三千年。
“我以为总有一天我可以取代苏慕水,我可以忍,可是我错了。在你心里,我取代不了他,我也不能让你永远只看着我。
“我都不知,自己为何会喜欢上这样的你。三千年前,相处的一幕幕,我从来不忘,也永远不会忘记……虽然现在你根本记不清当年的莲花仙君……你忘了我,也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他声音轻轻地,似乎怕惊扰到漂泊的浮云,他伸手,指尖离我的面颊仅一寸的距离,却生生顿住,他迅速收回手,转头不再看我,低声道:“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要感谢你,你让我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样的神色好熟悉,我仿佛看见自己眼前的景色迅速被一场大雾所掩盖。
说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走马灯似的场景我仿佛经历过,是一分的熟悉被九分的陌生所掩盖。雾气浓浓中,一个白衣猎猎的少年仙君,对着天空,仰天长啸,啸声遏云,余音不绝中,他对天大声道:“时燕非,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