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兰石君,你喝多了。”他淡淡发话,暗暗捏紧了手中杯盏。他不叫湮兰的封号,偏偏叫她石君,可见他已不快。
可湮兰偏是个直肠子,她可听不出苏慕水话中有话。
她眼眸灿亮如寒星,眸中闪烁的光芒,似了然一切,又似懵懵懂懂,一时让他微微发怔。就见湮兰抿唇一笑,淡淡道:“神君,您那么厉害……若是有一日,魔君攻上天界,而您又是历劫之时,您说,谁会来救您?”
不等他回答,她仰头喝光最后一滴酒汁,胡乱一抹。
他当时真有一瞬的恍惚,连东海龙宫最灿烂的夜明珠,也没她的眼眸灿亮夺目。
他犹在深思,湮兰却自问自答,高声笑道:“没有仙君会来的,神君!上界讲究着因果循环,那些仙君——”她手指地上歪歪倒倒醉成一圈的仙君们,嘴角扯出个笑,“他们是不会救您的!”
“也许您以为我区区一介石君,横竖敌不过魔君,更不可能救您。但是,只要我看见了,就不会。哪怕以卵击石,只要能救任何一条性善的生灵——我不管对方是人、是妖、是魔,还是这些明里暗里要看我笑话的仙君们,我都会救!”
第一百五十五节
湮兰笑而不答,随手取了发髻间的银钗,击节长歌——
“园有桃,其实之肴。
“心之忧矣,我歌且谣。
“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
“彼人是哉,子曰何其。
“心之忧矣,其谁知之?
“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
她以此回答了自己的提问,他听着她酒醉后的歌声,悄悄离席。
的确,这偌大天宫,没有人了解湮兰仙君。
如今天界,与修罗征战不休。
凡间,妖魔肆虐。
诸仙君并非战将,对这些漠不关心,修身养性,固本培元,仙家们屏弃了七情六欲,竟失了救福苍生的使命。
他从群仙宴上悄然离去,仙气袅袅的后花园,桃园抽枝,他想起刚才湮兰所唱,心中不知怎么,对湮兰仙君的厌恶,褪去不少。
琉璃宫,众仙侍背后嚼着舌根,说他是从群仙宴对湮兰生出了欢喜。
真是胡说八道!
那时,他不讨厌湮兰,却也绝称不上喜欢——那么一个平淡无奇的石君。他不信什么“肝脑涂地”的话,什么人会为了别人,肝脑涂地?
后来,他从其他仙君口中辗转得知了湮兰的身世,这才知她曾经有一个妹妹被妖魔所害,当时分明有人可以救她,可是大家都惧怕妖魔,却不知那个害命的妖魔,早已命脉恹恹。他心中一切的疑惑在一瞬解开了,他笑,难怪了。
天上的日子素来无趣。
直到有一天,湮兰酒醉的话儿竟不幸应验。
魔君攻破了白虎战将的防线,眼见即将破了天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