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抬眸,景杞与芸楚并行着走了出来。接触到繁锦的目光,景杞微微一笑,颀长的身躯沐浴在了阳光里,竟有一种神一般的明媚与伟岸。而一旁的王芸楚亦是淡淡微笑,一双壁人,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下竟显得灼目的和谐。
上元殿侍寝,大概只是王芸楚这样的人能得到的待遇。繁锦微微侧过脑袋,眼风扫过王芸楚簇新的宫袍,粉红的颜色淡雅却不失绚烂,衬得芸楚更有一种无法言之的娇羞。
繁锦轻笑,“芸妃这身衣服真是漂亮。”声音虽是轻巧,但眼神却是无比诚恳。
芸楚刚要俯身,突然被景杞扯到一旁,“皇后,芸妃也与朕一同观礼。”
繁锦点头,似是感到无所谓,刚才眼睛里出现的惊艳仿佛只是他看到的一场梦,现在只是平静,甚至都有一丝难以形容的虚乏。她旋身,大红的皇后朝服蔓延过了他整个视线,“玉梨,将我的轿子抬过来。”
“等等。”只觉得手腕一阵温热,繁锦低下头,却见他的手紧紧的攥住她的手腕,视线上移,薄薄的唇抿出一抹淡然却邪魅的微笑,“芸妃,让你的人将你的轿子抬过来。”
繁锦与芸楚均是一愣,尚反不过不来神的时候,繁锦的身子就被一扯,她被动的迎上景杞的步伐,神志一片迷糊。
他与她是再也亲密不过的姿势,自大婚至今,她想了很多次,仿佛只有那三日的同寝他们有几分的亲近,其他时候,都是再也酷寒不过的冷漠如冰。可是现在,这个身着九龙腾云龙袍的男子将手置于自己的腰间,自然的仿佛在暗地里练习了千遍万遍,气定神闲,仍是一派悠然与从容。
可是她却不安起来,那双手像是一只烙铁,背后的灼痛带着一些不敢想象的刺激。她的腰始终僵着,甚至不敢轻易扭动身体。他的气息就在她身边弥散,痒痒的,似乎带着迷乱她神志的目的。
看到帝后亲密同行,早已经有御撵抬了过来。繁锦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侧,“皇上,臣妾的轿子就在一边候着。”
“如此大礼,帝后当共乘一撵才显得和睦,才当作天下人的表率。”他的语气清淡飘扬,而手腕却充满了气力。繁锦还没想到该如何回绝,就觉得手腕一痛,竟被他扯着进了御撵。
“是。”繁锦揉着已经有些淤血的手腕,暗自朝御撵的另一侧坐了坐。景杞平了平衣服上的褶皱,像是漫不经心,“皇后是怕挤着朕吗?坐那么远干什么?”
繁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把身子朝景杞那边挪了挪,唇角流露出苦涩无奈的笑意,“臣妾知错,总是忘了在众人面前做戏。幸得皇上提醒。”
只听哼的一声,景杞眼风里扫过一丝不可言明的凌厉,还有几分讥嘲。繁锦视而不见,脸上始终保持着平和宁静的仪容。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件衣服不时的交碰摩擦,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这样具有尴尬亲密意味的声音传到两人耳朵里,却给人一种欲罢不能的错觉。
到了宸王府的时候,里面已经礼乐喧天。一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的传报声响起,便立即打碎了这满院的喜庆气氛。景杞与繁锦刚刚跨进院门,便看见宸王带领众人来到面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触目便是红,红的犹如鲜血在遍地流淌,张扬霸道的几乎要将那碧蓝的天空也要漂染成逼人的红色。景杞淡淡的笑声慢慢的溶于这一片红色里,“宸王请起,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亦是我景氏一门的大喜日子,不用多礼。”
众人再一次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似乎每个人都将蓄积了很多天的气力都散发了出来,竟有些地动山摇的气势。繁锦静静的站在景杞后面,记忆里的一刻仿佛猛然苏醒。
那日,她与他的大婚,也是这个场景。
众人的贺喜气势,也如今天这般的足。
可是那样的言不由衷,终究没能预示一个好的结果。
宸婚(2)
繁锦尚在怔愣之中,前面的景杞突然回身看她,深邃如渊的眼眸里似是点缀了繁星,粲然闪烁。她的茫然一下子便撞到了他的神采奕奕里,生出一种尴尬的气息。
繁锦侧头,随即紧紧的跟到他的后面。景杞看她靠近,唇角一向保持的笑意渐渐加深起来,这才转身前行。繁锦这才发现王芸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快要走到了她的旁边,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步,几乎与景杞并行。
“此情此景,是不是很熟悉?”景杞眉眼依然保持帝王尊贵的笑意,刻意压低的声音却传到繁锦耳朵里,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是她却觉得尤为清晰。“一样的场面呢”,他忽然伸手一指,指向院里那棵大树上缠绕着的喜幅灯笼,“连位置都没变。”
“皇上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繁锦微微皱眉,“那日的情景,您倒是清楚。”
“今日的情景,朕一定记得比那日还清楚。”繁锦只觉得手腕一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手竟然又被他牵了起来。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犹如怕她消失,手心里竟滋生出一些汗意。繁锦抬头,却见他脸庞仍是一片淡淡的和宁,什么异样都没有。
前面就是主座,景杞拉着她的手转身,坐下。一直跟随在右喜贵儿附了过来。“皇上你等会儿,尚未到吉时。”
景杞随和的笑笑,“若不是这是朕的弟弟大婚,朕甚至都不想等到吉时了呢。这宸王妃陈凝度,朕仿佛只见了一面,差点忘记长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