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盼望的转身并没有出现。她瞪大眼睛看向宫门,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虽然被风吹的七零八落,却依然坚定清晰的回荡在她的耳朵里,他说,“喜贵儿,送芸妃娘娘回宫。”
她贴着墙壁的身体终于忍不住滑落,身后仿佛是千年难溶的冰雪,那样剧烈的寒意霸道的沁入她的肌肤,而她却只能无力收受。慢慢,干涸了很长时间的眼底滴下一滴湿润,而她却含着泪水轻笑出声,让喜贵儿送她回宫看似是天大的恩赐,可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刑逼罢了。
是怕她回宫之后吐掉那些毒液么?她的笑声逐渐在喜贵儿的脚步声中变得凄戾,原来是这样的不放心,才派遣自己的贴身太监,护送她走向那条他指给她走下去的归路。
早就知道帝王之心狠辣,早就知道男人之心难测,早就知道世间人包含父母亲兄也是不可相信不可依赖的东西,可是却没料到,只是短短的十几年,却会被搞的这么伤……
心上人喜欢上别的女人,自己被迫嫁给不爱的男人,注定做戏一生的命运,可是如今,却还是要因为那个女人,那个夺走心上人和丈夫真心的女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样的命运,惨及!
试药
等到玉鸾殿之时,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看到景杞竟然纷纷跪地,表情惊惶神情不安,连口里呼出的“万岁”仿佛都带着颤抖的无力,那情形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景杞被这样的情景惊得心里一颤,不顾身后嗒穆尔的跟随,快速的步入内殿。他已经带了人来救她,真的不相信她已经命丧黄泉。
昨天他走的时候因为气急扯开了玉帘,不等走到里面内殿景象便可以一览无余的展现清楚。药味弥漫,依然有药汁的热气在这内殿蒸腾回旋,可他却在里面看到了最不该看到的影子。
大概是听到了外面请安的声音,伏在她床头的头慢慢扬起,看着他的走进,他亦俯身勾唇,“臣弟景略给皇兄请安,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嘶哑涩然,低垂的眉睫虽然恭顺,但依然掩饰不了连日的疲惫。景杞看着这个弟弟,上前一步虚扶起来嗤笑,“宸王如何来了?大婚三日的休假之期仍未过吧?”
他低眉,“皇后娘娘在臣的婚宴上遭人行刺,此事也算因臣办事不力才引起,因此臣……”
“此事自然当罚。”景杞的眉毛微微拧紧,仿佛想起了那日的场景,唇角勾出一抹厉严之色,“但是此时宫门已经下钥,你作为已经立府的王爷仍在宫中,且留在朕的皇后的殿内,这成何体统?”
“皇兄。”景略抬头,虽然语气低沉,但眼神中却透出不容回绝的倔强之气。片刻间,景杞仿佛又看到了幼时跟在自己身后固执坚定的孩子,那时候的景略,只要是认准了的东西,誓死也要夺回来。
不管那东西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不稀罕,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不合身份,甚至是禁忌的不能触碰,只要他看上的东西,费尽心机也要拿回来。
他一直害怕他会以这份心机投入争夺帝位的战争中,兄弟生隙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可是几年下来,并没有看他有多大热情,若不是陆家逼得紧,怕是帝位,他也不会看在眼里。
可是面对繁锦,他竟然让自己再次看到了那样的神情,坚决的,固执的,眉宇之间还得着那么一种让人忧心的决绝味道。他的弟弟,除他之外这个帝国最尊贵的男子,竟然对自己的妻子用情至深。
心里有一股火猛地窜上来,他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话也变得粗鲁武断起来,“景略,你给朕回府!”
他不从,眼睛瞪得大大的,乌墨的瞳眸一眨不眨的看向他,眸光里闪耀着的是久违了的稚气,渴盼的,祈求的,让他不得不浇熄怒火,“你这样做不合规矩!”
“皇后娘娘是为臣而伤的,求皇兄让臣陪护!”
“胡说!”景杞怒道,“景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些什么?仅凭你在玉鸾殿的一夜,朕便可以治了你的罪!你还不给我滚!”
“皇兄……”
话未尽,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了镣铐的声响。景杞回头,正是嗒穆尔含笑前来,看着他们之间相视怒愤,他却轻巧的扬了扬手里的瓶子,“皇上,再不吞服下去的话,怕是神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他看着床上紧闭双眸的女子,脸色莹白犹如透明,黑密的睫毛微微颤闪,却昭显出一派无助与脆弱,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又紧了些,不由得恨恨看向身旁纳闷的景略,“还不闪开!”
那样明显的焦急与关切闪耀在平日深邃不惊的眸子里,竟让景略有了惊心触目的感觉,自小一起成长的兄长,向来仿佛习惯将天底下所有事情掌于心间的兄长,竟有一天也会显现出如此外露的情绪……
与给芸楚服下的黑色汤药不同,嗒穆尔对繁锦服下的是白色的粉面。看着嗒穆尔将粉面倒于汤碗仔细搅拌,随即端向繁锦口边让她进饮,景杞却手搭于他的胳膊,硬生生的拦了下来。
嗒穆尔仿佛了解了他的想法,淡然一笑,“怎么,到了现在,皇上倒是怕有毒?”
“事到如今,朕不得不做此防备。”景杞眉宇紧拧,透出一种摄人的肃杀之气,“嗒穆尔,将汤碗给朕。”
“给芸妃娘娘饮下的时候您怎么不担心有毒?”他轻笑,却还是依言将汤碗递于他的手中。身旁的景略虽是一脸纳闷,仍是不语。
“那么,朕就来试药。”他唇角一抿,眸色一瞬间奇光纷呈,变幻出万般颜色,“嗒穆尔,若是有毒,你谋害的,可是朕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