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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现实是最好的老师(第1页)

那一夜,月光很亮很柔和。

可惜没有风,要是有一丝清风就更好了。

宿舍里温度有点高,冲了几次凉水澡,一会儿又是一身汗。同舍的几位已酣然入梦,齐树柏呼噜有节奏的响,杨思宇还是悄没声息,上铺的尹子奇说了几句梦话。我斜躺在床上,台灯摆在枕头边,慢慢读完了李臻的信,第一封是开学第二天写的,最后一封是前天的,也就是说,她开学至今,三四天时间就要给我写一封信。那信里溢满了忧伤和思念,那信纸上有淡淡的泪痕。

十一封无法寄出的信啊!

我不知道一页纸的重量,但举着李臻写满字的一页页稿纸,还有她指端残留的清香,我才体味到什么是一字千斤,思念真折磨人啊。我的心沉甸甸的掉落,双手无比辛酸无比沉重。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远在天边,而是心爱的人在身边,却无法说上一句俏皮话。

我此时才真正体味到什么叫做“相思苦”。相思并不意味着天各一方,看在眼里的思念更折磨人。我忽然原谅了董洁茹对我的“骚扰”,即便是我不爱她,也不应该嘲笑她对我的爱。就像日日在眼前的李臻,是我叩开了她的心扉,是我把爱情的魔鬼从她心底解了锁,却毫不顾忌的转身走开,丢弃她承受这无穷无尽的思念的折磨。我也渐渐理解了尹子奇为什么要写酸酸的诗,有时会无缘无故的干嚎几声,像个发情的雄狮。

爱情是人的兴奋剂,女人是男人的镇静剂。

尹子奇是我们宿舍目前唯一“单身”的一个,他最近性情大变,变得古怪起来,经常大发感慨,说什么“真爱难求”,又说“好女人都叫狗日了”,甚至看到一篇谈情说爱的文章也会发几句牢骚,然后写几句读后感,进行批驳。反正他是《雁塔清风明月杂刊》主编,他写的东西随时随地能发表出去。他现在就像一个迷失方向的行者,忍受饥渴的磨难,盼望得到一瓢清水,然后向着太阳呼喊,祈祷太阳给他行进的启迪;或者是一个懵懂的小伙子,半夜不睡觉,爬上窗户对着明月喋喋不休,念出一首:“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齐树柏和杨思宇现在徜徉在爱河之中,两人经常坐一块儿悄悄交流爱情的经验,从一纸情书到一朵玫瑰花,全是春情荡漾,搞得宿舍里气氛很不正常,让尹子奇越发不好受,每到此时,他总会悄悄躲开。我劝杨思宇和齐树柏:“不要在宿舍里谈论女朋友的事。”

他们才不听我的劝呢。

我这是怎么了,一想到李臻,总会扯出尹子奇几个人来?

我不该让他们几个的庸俗亵渎了我和她的神圣感情。

到如今,在我心目中,李臻就是天际上最明亮的那个星,也是我梦里挥不去的温馨缠绵。

李臻的信中有一封是回忆我们两人游敦煌的,满纸温情似水,我仿佛看见了月牙泉倒映着漫漫黄沙,我似乎听见沙坡上响起“嗡嗡”的风鸣声。还有我和她在细软的沙丘上同骑一头骆驼徜徉漫步,驼铃当当的响,沙在脚下细细的流,真正的天高云淡,野鹤戚戚,几个小孩吃力的从月牙泉边踩着细沙往高处爬,细沙淹没了小小的脚,又“咯咯”笑着又从山坡上滑下去,滑不到几步就摔倒了,滑板在一边,孩子们的笑声在另一边。李臻嚷嚷着也要去滑沙,我说了自己不敢。信上这样写的,我是不是真的说过?不记得了,她说是就是吧。不过我的胆子不算小。

还有一封说看到我和付捷手拉手出了校门,她的心碎了。

那么,我的心疼了。

还是给她写几句回信吧。

我已是柔肠百转,写了大半页纸,回头顺一遍,觉得写得太过伤感,这样的东西给她看了,会惹得她更加痛苦的,我是太过自私了,不应该在她那颗“碎了”的心田上撒盐。于是撕碎了扔进风里,重新写过。写一点快乐的事吧,写一点能逗她一笑的事吧。点一支烟,往事在烟雾中开出洁白的花,美好的快乐的忧伤的凄苦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流于笔端,我把自己弄得伤心不已,几滴泪落在纸上,瞬间干了不见了。回想着高兴快乐的事,笔端却总会不自觉的流淌出悲伤来,只好撕了写,写了撕,齐树柏已上了两趟厕所,我还没写出一页满意的信来。看齐树柏晃荡着长腿在床铺上爬上爬下,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肾亏啊。”

齐树柏忙解释说下午跟张红去了一趟碑林,回来晚了没赶上饭,校门口陪张红吃麻辣烫,这会肚子不舒服。我哪有工夫听他解释,我也没时间看他一趟趟去拉稀,嫌他啰嗦打扰了思路,骂道:“少废话,别打扰,拉你的屎去吧。”

这家伙抱着肚皮出门,一步一声“对不起了”,“不是故意的”,“请原谅,班长”。我气得把一支钢笔扔出了窗口。

没办法了啊,我程寒雨竟然也有文思枯竭的时候?一支烟抽完了,忽然想起了几句,只好向拉稀回来的齐树柏借钢笔。写下来看一会儿,又觉得不好,撕了稿纸坐着发呆,脑子越来越乱。一时想今天就算了,留到明天再写吧,说不定明天课堂里听课听得昏昏欲睡时就能产生一点灵感来。掐灭烟头,上了床躺下,看齐树柏颠颠又上厕所回来,翻箱倒柜的找药喝,忽然想到既然写不出长的缠绵的,不如只写几句关心问候的话吧,立即起身爬桌上写道:“告诉我,你在喀喀纳斯湖中写的六个字是什么?”

写完了看看,这回很满意,折叠起来塞进信封,压在枕头下。

齐树柏凑过来问:“班长,写情书啊?”

我瞪他一眼,说道:“拉你的稀去。”

第二天一大早,跑楼下找钢笔,幸好它还在,可惜摔破了笔杆子,想着中午出去,修鞋摊子上粘一粘吧,这是一支跟了我五六年的英雄牌钢笔,用顺手了。回来粘好信封,偷偷交给杨思宇,叮嘱他千万给秦若琪交代好,要她没人时,亲手交给李臻。

杨思宇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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