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马蹄声只停顿了片刻,便又恢复速度驶向了街头。
傅真重新露出面目,只见门下的梁郴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儿嘟囔:“这家伙,倒是会算计我,他那劳什子桃花树,长得都快有瑄哥儿儿那么粗了,瑄哥儿一小屁孩能祸祸得了吗?还能给他祸祸完了?
“分明就是栽赃。他就是惦记我那两坛酒!”
苏幸嗔怪道:“那酒还不是你自己捅出去的?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有?”
“嗐!当年我也不过随口一说……”
梁郴一面念叨,一面揽着妻子,转身进了门中。
门庭前很快恢复了寂静。
傅真走出石头,来到院墙下,侧耳听了听风声,而后掏出一块深色布料蒙住了脸,攀爬上了香樟树,站在树顶府瞰着她的家。
没有了好的体魄,爬这棵树都只能用小时候的笨法子了。好在视线所及,能见到府里大半个前院,跟从前也没什么两样,只除了前院里没了那匹时时等待着她的小红马,也没有了那盏为了她晚归而随时亮着的灯。
如意门内里有灯光向府宅深处移动,应该是梁郴和苏幸儿正回房。
两个哥哥牺牲后嫂子们就都退居了后宅,将军府正院由梁郴夫妻当家,因此便由他们住了。
此时府内多已熄灯,只有大嫂所住的荣福堂方向还有光亮,不知何故还没睡。
一时间不知哪处院子又传来了稚童啼哭,又有灯火移动,想必是她哪个侄儿又添了子嗣,正处在难搞之时。
一切物是人非。
傅真内心像晚风下广阔的湖面,涟漪一波接一波地生起。
过了许久,直到所有移动的光亮全都静止,熄灭,她才摘下了手边几片香樟树叶,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只要知道家里都还安好,她也就踏实了。
换个角度说,总有一日她会死去,只不过早死了一些,可如今却还能借着傅真的双眼看到他们的安好,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她起身下树,计划下一步行程。
当抱着树干往下滑,却在还离地三尺的地方,她蓦地停住了……
树下不知几时站着一个人,正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昂首,冷冷地瞪向她……
傅真此时四肢并上全抱着树干,加上扭着发呆的脸,活脱脱一只壁虎。
她眼没瞎,第一眼就从衣着认出了他就是先前跟梁郴他们寒喧的那人!——他原来长着这样一张冷硬又利落的脸。
但他刚才明明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傅真本能地想蹿回树上溜走。
她当下干的勾当,可是宵小们的勾当!
要想解除误会,只能表明她是梁家姑小姐的身份!
可她现在顶着傅家大小姐的脸,认亲是绝对不可能认亲的,谁会相信世上真有借尸还魂这种闻所未闻之事呢?
认不了亲,那她就只能被扭送回傅家,说实话,自打日间拿程夫人的名号整治了一番傅筠和柳氏,她还打着日后继续借着从前在京中权贵圈里混得倍儿熟的便利占点便宜,这要是被当场抓住暴露了身份,还怎么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