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他便迅速冷静了下来,而后瞪了傅夫人一眼,回到原座与府丞道:“此事前因后果在下尚未问询过家奴,还请大人允准在下先问问清楚,以免有所遗漏。”
府丞凝着双眉:“傅大人但问便是。”
这边厢傅夫人走出来,吩咐金珠回正院取柜上才送来的上好的雨前茶招待。
傅筠问郑安:“今日纷争究竟是如何起来的?”
“老爷!”郑安迫不及待道:“今日之事实非小的们生起!齐全捕鱼的那条河确不属于我们庄子,但也非属邻村,乃是公用的界河,平素齐全都在那里捕鱼捞虾,今日他连捕鱼都不是,只是小的唤他去给庄子里田地开闸灌水,这二人自称是邻村村民,上来就来阻拦。
“说什么这河乃是他们年年清淤维护的,我们庄子没出过力,不得引水。小的们便与他们理论起来……”
傅筠皱了眉头。
傅夫人竟未料差,此事果然还关系到了庄子,而并非郑安他们意气生事!
傅夫人道:“既是界河,临河两岸的村庄自是有共同维护的,怎么会只有他们维护呢?
“老爷,我记得这庄子才买不久,有未维护,去找找上一任便知了。如是前任庄主有派人维护,那这二人就纯属寻衅生事了。”
傅筠看向郑安,郑安慌了:“太太有所不知!前任庄主就是因为搬迁出京才急于出手,如今上哪里去寻人家求证?此事老太太皆是知道的!”
另一边胡义却冷哼出声,自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此是我们里长开具的河道维护的证明文书,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历年来只有我们村在维护那段河道!
“府丞大人,这上面可有里长的印鉴,如有作伪,草民甘愿接受惩处!”
一片片毛刺从傅筠背脊上冒出来了。
他直觉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庄子就在河边,前任庄主怎么可能不维护河道呢?
可是眼下已没办法证明他们的庄子维护过河道,而对方却有证明文书,那么郑安他们所做的一切,便确实不占理!
府丞看过了文书后问:“傅大人对此可还有异议?”
傅筠咬牙深吸气,望向门下家丁:“去荣福堂问问,此事属实不属实?”
门下另一边的傅真立刻举手:“我腿脚快!我去!”
说罢她便飞快地下了庑廊!
傅筠发誓这辈子都没见她动作如此利索过!
……
傅真到了荣福堂,前面的事自然已经传到这里,齐嬷嬷正在门下等候探子回报。
看到傅真,她脸色当即凝住,二话不说就扭头回了屋。
傅真浑不以为意,大步跨入门坎,扬声大喊“老太太不好了!”,而后便不顾廊下丫鬟阻拦,直入了正面三间房。
东厢窗下软榻上歪着的傅老夫人正因为前院之事而感焦灼,听到这声“老太太不好”,便突来一阵心惊肉跳,腾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老太太!大事不好了!
“你勒索强占儿媳妇的嫁妆购买私产,还有刻薄儿媳和孙子孙女,并纵容父亲宠妾灭妻这等等事,郑安都要供出来了!”
傅真跳入门坎,瞧了眼榻上裹着浑身锦绣,手边还摆着燕窝的她,两手拨开齐嬷嬷,一个箭步就蹿上去!
“他跟邻村的人打了起来,还当着府丞的面说庄子是老太太您一手掌管的,他们在庄子里的行事您全都知道!
“现在他又不肯入狱,便要把这些龌龊事全部都供出来!老太太,父亲让你赶紧拿个主意!”
这句句声声全都跟雷鸣似的灌入傅老夫人的耳里,使她都顾不上先指责她的行为莽撞,还是先斥责她言语刺耳了!
她又腾地从榻上跳到地下,两眼瞪得如同铜锣般望着傅真:“你再说一遍!”
这时候傅筠派出的家丁也追了上来:“禀老太太!大姑娘所述有误,郑安的原话是说前任庄主因急事离京,查证不到有无维护过河道!”
傅真转身,声音比起先前更为洪亮:“那你说他有没有说过这些事情老太太全都知道?有没有承认他们平日在河道上捕鱼捞虾?有没有承认此番他们有与对方起争执?对方给出的证明文书又是不是真的?
“郑安把此事闹到了府里,府丞大人当着父亲的面指责他驭下不严,还威胁他的仕途,如今还逼着父亲作出交代,又是不是真的!”
“……”
家丁哑口无言,这回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
该当掌嘴!
傅老夫人险些晕过去!
如果说傅真先前那番话还只是令她气怒,那么后面这番话,尤其是那句“威胁到傅筠仕途”,简直是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这辈子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心肝儿似的疼着,天知道当年他中了进士她有多荣耀,更别说他还入了礼部当了京官!
他们祖籍江陵总共才出过几个进士京官?这可是她这辈子至今为止最为骄傲之事!
如今她还等着傅筠升官呢,眼下这点事竟然危及了他的仕途?
那还得了!
“那他们想怎么着?”齐嬷嬷急得从旁问道。
郑安是她的儿子,齐全是她的侄儿,她们老齐家只有齐全这么根独苗,这两个是哪个都不能出事啊!
家丁反应过来,回道:“对方执意要送郑管事他们下狱,老爷想赔点钱息事宁人,但太太说,太太说这事不归她管,不肯出钱,老爷便着小的来请示老太太。”
“她不肯出钱?她凭什么不出钱?她是傅家的主母!”傅老夫人尖喝起来,“家中这些麻烦不就是主母该处理的吗?她是不是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