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老人接着往下说,“很多人不解,十六年前为什么要把才两岁的卿儿送走,要是没记错,当年时儿媳妇还大病了一场,和时儿狠吵了一架,当年没办法说的原因,现在可以说了。”
外姓人不能进宗祠,这是铁律,虽则媳妇不在,但是事关自己的女儿,柳逸时脸上依然露出了急迫的神情。
跪着的其他人就算膝盖再痛,这时候也个个咬牙挺着,全神贯注的听族长解说一直缄默的缘由,当年可是闹得不小的,连文家长辈都惊动了,族长和长老硬是不开口。
“柳家但遇不能轻易决定的大事便是靠占卜决定,柳家也必有一支精研它,也因为如此,传世的这么多大家族里,唯有柳家坚持得最久,到如今依然繁盛。
柳家避世百余年,卦象一直没什么变化,可是在卿丫头降世时,卦象有了变化,善长老用自损寿元的方式算出,卿丫头乃是柳家接下来百年中最关键之人,但是卦象另有提示,若是把卿儿养在族里却是对她不利,百般权衡之下才为她选了一处地方送走,并且派了柳全夫妇去照顾。
时儿,不要怪我这个做爷爷的狠心,我只要一日是柳家的族长,便得为整个柳家考虑,若是卿儿真有那般重要,我更得全盘考虑,而不是拘于小节。”
柳逸时知道父亲这时候并不需要他的应承,只是给了他他们夫妻一直想要的答案,一个迟了十六年的答案,那个离开他们身边十六年的孩子,如今再见可还会再认他们这对完全陌生的父母?
老人闭了闭眼,这个答案压在他心里太久了,若是卿儿从小养在身边,可能也就是一个得宠的孙辈罢了,柳家向来男丁昌盛,女孩儿稀少,如今孙辈中也只得两个。
可就因为年纪小小便送离,心里首先就有了愧疚,于是便越发关注,越发放在了心底,什么好东西都想给她送一份去,她的一点点优秀也无限放大,更何况应劫后的这两年,那孩子做得比一般的孩子更要好。
“卿儿从下山后便女扮男装。”看下面跪着的一众子孙纷纷眼露讶异,老人嘴角扬起,他当时初一听到,不也是这个反应吗?谁能想到她居然这般大胆,女扮男装当起了夫子,去清远府城又当了回学生,一到京城便弄起了那么大个书局。
“虽说家里的条件比之卿儿要好了太多,但我还是要说,论学识,她不比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弱,但是绝对没有你们的迂,她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做到了,不愧是我们柳家的子孙,她一步步走得比我想像中要好许多,而依靠柳家的却甚少,现在卦象显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知道你们向往外面的世界,也不打算再压制你们,我,以柳家第十九代族长宣布,柳家重新入世的时机已经到了。”
若不是在宗祠中,恐怕跪着的这些人不会这么强抑激动,柳家什么都不缺,成年后也能入世游历,但是限制太多,条条框框的东西让他们根本无法肆意,现在好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而不用隐世埋名。
“但是,”轻飘飘一个词,让下面的人都冷静下来,尖着耳朵听接下来的话,直觉的没那么好,果然,“柳家有避世的家规,自然也有入世的家规,回去后你们一条条给我看仔细了,若是有违,不要怪我把你们拘在家里一辈子,哪里也去不得。”
从云端掉入地狱也不过如此了,避世的条条框框就有那么多,入世岂不是更多?他们还想去京城看看那个让族长赞不绝口的族妹呢!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上京我不阻止,但是目前,你们还不能和卿丫头相认,需要时机,若是自认做不到的,暂时便不要去京城。”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眼光却是落在大儿子身上,这些人里,唯一忍不住的,便只可能是卿丫头的亲生父母。
柳逸时狠狠咬牙,知道自己的女儿好好活着,这比什么都强,至于有多优秀反而不是他关注的了,生在柳家,他比谁都清楚要想优秀得付出多少。
语菲知道了这个消息,还不知道要多高兴,总算是,对她有个交待了。
看大家都有些跪不稳了,老人最后吩咐道:“去京城的人不宜太多,见卿丫头时也不得以柳姓,免得她起疑,其他的你们自己商量着去办,只需记住一句话,谁给柳家带来祸端,那柳家便没有这样的子孙,到时不要怪我心狠。”
“喏,遵族长令。”
“起吧,逸时你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须臾间,宗祠中便只剩下三个老人和柳逸时,一直沉默的两老在屋子里摆着的三张椅子中自己的位置坐下,这不止是宗祠,还是他们几个遇大事时商量的地方,柳家一直是一族长两长老的模式,到他们这一辈也不例外。
族长却没有,背着手转身看着一个个牌位,这是带着柳家走过一代又一代的列祖列宗,他的责任同样如此,让柳家顺利的繁衍下去。
“时儿,还怨吗?”
“父亲,我从没怨过,若不是必须如此做,父亲不会舍得把自己的孙女送离,语菲虽然当时不理解,这些年也想通了,族里这么多优秀的孩子,父亲没有和我们为难的道理。”
十六年
老人回过身,眼中满是欣慰,“能想得明白就好,你和语菲好好说说,最好暂时不要去京城,还需要点时机,再等等,放心,不会要很长时间了,现在去了反而会影响卿儿,这么多年的努力,不能毁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