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柳卿瞠目,是了,她怎么能忘了这一点,不管是纸张还是竹片制成的简,遇上火都得完蛋,一把抓住全婶的手,以她所不知道的力道,“书局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全婶一直跟着柳卿,没人比她更清楚为了这个书局,自家小姐费了多少心,可是现在,所有的努力只怕都要毁了,天杀的东西,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全婶,告诉我书局的情况。”看全婶不说话,柳卿心下已经明白了,只是抱着万一,希望情况没有她想像中那么严重。
全婶抿了抿嘴,声音干涩,“公子……几处着火点,以书局为重,其他几处应该是故意造成混乱的。”
“那就是说,他们的目标是书局,那人是想毁了我的书局,而不是要我的命。”柳卿仿似在剖析,又像是在自说自话,全婶看得着急,反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急切之下称呼也随之变了,“小姐,您别难过,等事情过去了,再请些人过来,书局能重新做起来的。”
需要多久呢?三个月?半年?要是再来一次纵火呢?解开斗篷,柳卿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全婶,帮我更衣,最简便的穿着就行。”
“小姐……”
柳卿不想再等了,径自走向衣柜翻找,不靠别人,她自己就不能穿吗?
看小姐动真格的,全婶一咬牙,从衣柜底层挑出一套轻便许多的衣衫,“小姐,您得答应我,不管您有什么打算,一定要以您自己的安危为重,不管是什么没了,努力一把总能弄出来,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奴这条命陪上没关系,全府陪上也没关系,但是请您多思量一下值不值得。”
自大的代价
束头发的手顿了顿,木木然的情绪缓和下来,是生气吗?肯定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满,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一路来都走得太顺了,虽然和她自己的小心翼翼有关系。
可是她心里清楚,不管她表现得如何低调谦虚,骨子里,她就有种优越感,她的脑子里多出来这个年代几千年的知识,她非常明确的知道自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俯看这个世界。
所以,别人挑衅也好,蓄意接近也罢,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在她来说,那些人太不值一提了,就算是卫孚,她也只是以旁观者的心态看着他接近自己,看着他对自己好,在自己面前偶尔流露出几分轻松。
不管卫孚是什么身份,她都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因为她来自未来,她见识过的,了解的,懂得的知识是这里的人拍马都及不上的,她觉得,她要是和那些挑衅她的人去计较,那才是有失身份。
这种自视甚高的情绪埋得极深,她居然一直都没有发觉,她以为自己可以解决任何事情,可以化解来自任何人的敌意,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要和人为敌,她只是抱着旁观者的姿态看风起云涌而已。
可是她却忘了,既然来到这里,她便已经是局中人,哪里是她想如何便能如何的,不愁吃穿,仆从环绕,稍微做出点什么便能引人注目,哪怕是她摆出的低调,也只是她以为的而已。
若真想低调,关门闭府过自己的小日子便好,何必去弄个书局出来给自己惹麻烦。
原来,她还是不甘的吧,不甘自己明明比那些人懂得多,随便弄个什么出来便可以让天下惊,却因为各种原因束缚了手脚,她,想在这个年代留下点什么,证明自己来过这里,而不是南柯一梦。
闭了闭眼,眨下满眼思绪,是她的自大引来这场麻烦,怪不得任何人。
“我知道怎么做了,全婶,更衣吧,就算做为主子,我也是要出现的,他们只想出气,不会夺我性命。”
“喏。”看小姐冷静下来,全婶松了口气,束发更衣,再披上那个斗篷,把帽子也给小姐戴上,“公子,您是要去书局吗?”
“恩,走吧。”
一出门,柳卿就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他们的目标是书局,其他地方是想分散他们的人手而已。
“阿未,叫全叔来见我。”进府的八个使女侍从,看小姐经常把阿未和阿落带在身边,全婶干脆就把这两人调进了无尘居,听到吩咐,阿未屈了一膝便迅速离开,阿落顶替了她的位置,护在小姐的另一侧。
全叔本来就护在无尘居外,听到传唤,极快的出现在小姐面前,暗瞪了自家婆子一眼,满满的怪罪,这时候怎么能把小姐带出无尘居。
“公子,外面不安全,请您回去,等天一亮就没事了。”
“没事了?”柳卿指着书局那边浓烟中杂夹的火星,“等明天一早,这里一册书都不会剩下,你告诉我说会没事?”
全叔默言,他也没办法,不管发生什么事,第一要务都是要护小姐周全,其他的不管是什么,和小姐的安危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再加上这里人手不多,他更不能分散了安排。
柳卿深吸了口气,让心情平复下来,“派个人守着我这边的书房,别让人再来这边放一把火,其他人都跟我去书局,现在天冷,火燃得没那么快,里面的书册全是新誊抄的,不是放了很久的竹简,不会一点就着,其他几处地方先不要管了,书局里的书能抢救多少是多少。”
“公子……”
“这是命令,你听还是不听?”第一次,柳卿声色俱厉的讲话,第一次,用上位者的姿态。
“喏。”全叔不敢违抗,迅速做出调派,其他人全跟着从前门去了书局。
就算是想像,柳卿也没想过情况会这么严重,纵火的人真狠,不止在一个地方放了火,而是在四个角上都点了火,这样损失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