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会自我怀疑,陆棠鸢话语里刺耳的否认,究竟是口是心非还是真的嫌弃,他所捕捉到的爱意瞬间,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自作多情。
他故意侧了点头,保证陆棠鸢能看到他侧脸的疤痕,“哥哥,我马上就要出征了,我们能相拥入眠的时日不多了,你说话嘛,你是不是知道,是不是喜欢~”
陆棠鸢如今内力尽失,他对自己和北疆的实力再自信,也做不到将陆棠鸢带上战场随行,后方也不行,只要不属于北疆领土,陆棠鸢就有被伤害的危险。
日前他就同陆棠鸢达成了共识,拓跋枭先冲刺前线,拿下至少三城后,陆棠鸢才可出北疆的野林屏障,他们之间永远间隔三城,陆棠鸢永远被保护在北疆之内。
如此,陆棠鸢需要饮血之时,他能及时返回,他遇大崇劲敌,也可向陆棠鸢这个军师请教,待他拿下都城,又能第一时间,将陆弘绑到陆棠鸢面前。
“哥哥,我们不能从一开始就抱着睡吗?只我们两个人,哥哥想做什么不行呢?”
陆棠鸢此刻也从初醒的混沌中脱离,他幅度微小地翻了一个白眼,“你的意思是我想抱你?”
他回答的是个反问句,反问就是不否认,不否认就是承认,拓跋枭爱看他这副轻蔑的表情,隔着被子埋进陆棠鸢的胸膛,给他金碧辉煌的台阶下,“不是,哥哥才不会想抱我,哥哥只是怕冷,后半夜没了汤婆子,拿我当汤婆子罢了。”
他不去追问为什么要叫侍从撤走汤婆子,不去追问为什么每天不厌其烦的解头发上的结,却从不开口责骂他睡觉不老实。
心明了就好,陆棠鸢有在喜欢他,一点一点的,这样就够了。他要留在陆棠鸢身边一辈子,这一辈子过完,不怕这些一点一滴,积攒不成爱。
满意之后,他说回正题,“陆弘要是知道你还活着,怕是要气死过去。”
“呵,自作聪明的蠢人。”陆棠鸢这次切切实实地翻了个白眼。
北疆避世已久,陆弘大概觉得北疆永远不会再出世,即使出世,退隐前落后的兵器也无力抵挡如今大崇的强盛,为了除掉陆棠鸢,为自己的“唯一子嗣”铺路,就那样残忍的牺牲掉了作战经验丰富的数万精兵。
也不怪他如此愚蠢,或许他能料到陆棠鸢不死,料到北疆有一天会重新出世,但将这两件事联结,实在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谁也不会知道,北疆未来的王是个妻奴,妻子想要峭壁上的一粒尘土,他都愿不问缘由,纵身跳下。
“哥哥。”拓跋枭觉得陆棠鸢这副藐视姿态太漂亮,心思又从正事上飘走了,“我想亲亲你的眼睛。”
“拓跋枭,你不日就要出征,脑子里有些正经吧。”陆棠鸢伸手把他挡开,自己起了身,里衣一半平整一半皱褶,皱褶那一侧挨着拓跋枭。
“我出征后你会想念我吗?”拓跋枭还是没起,横在外侧陆棠鸢也下不去,他装作看不懂陆棠鸢驱逐的眼神,食指勾缠着陆棠鸢的指尖,“我会想哥哥的。”
陆棠鸢不字的一半都没说出来,拓跋枭就起身从陆棠鸢身后抱过来,他睡觉不穿里衣,起身间被子脱落,沟壑一般的伤疤狰狞,这是他忠诚的记号,要留存一辈子的记号。
他愿意让陆棠鸢看这些,他从不觉得丑陋,也不全是招惹陆棠鸢心疼,这身伤疤在配上他引以为傲的神色,就是他给陆棠鸢最切实可见的安全感。
陆棠鸢果然没躲他。
“哥哥,你说一句你会想我,我会当做没听见的。”
“你在哄孩子呢?”
“你说嘛,哥哥…”
“你又不是要出征十年八年,我们每月都会见到啊?”
“你不想我,我伤心了。”
“……。”陆棠鸢偏头看向拓跋枭那双纯粹的眼睛,“拓跋枭,没有在人伤心的时候,还能从后面顶着别人。”
“那个,早上嘛,在所难免。”拓跋枭有些不好意思,脸颊贴着陆棠鸢的后肩,“哥哥,你说一句,求求你说一句,说一句——”
他偏把陆棠鸢抱得更紧,还要前后摇晃着,他也羞,可若是他再遮遮掩掩,陆棠鸢就更不敢展露自己了,他要把陆棠鸢慢慢影响,让陆棠鸢慢慢坦诚。
他身体力行的告诉陆棠鸢,这里是北疆都兰殿,是王储与王妃的地盘,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想做什么不行?
他愈发“死皮赖脸”,也接受陆棠鸢的嫌弃,可是时间推移,陆棠鸢很少真的用力将他推开,像大崇时那样。
现下亦然,陆棠鸢非但没有推开他恼怒,还被他耍赖的样子气笑了,“多大人了,总撒什么娇,还当自己还是小傻子吗?那时候都没这么难缠。”
拓跋枭下巴垫在陆棠鸢肩头痴痴的笑,“那时候撒娇没人理我,现在我有人心疼了。”
他的语气仍旧上扬着骄傲的语调。
他从不以调侃的语调去点明侃陆棠鸢的态度转变,那样就像是居高临下的说,看吧,你输了。这太讨人厌,对陆棠鸢是种羞辱。
他永远把陆棠鸢的每一点转变视作恩赐,永远把陆棠鸢放在高位捧着,陆棠鸢每褪去一层荆棘外壳,他都像接受封赏一样。
他现在十分认同萨日的理论,陆棠鸢还没有把名为爱的感情献给过任何一个人,这样珍贵的东西,他一定要拿到。或许是见惯了陆棠鸢的冷血,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爱意如此珍贵。
“哥哥不想说谎骗我就算了,那等哥哥真的想我了再和我说吧,我们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呢。”他把陆棠鸢的双手捧进手心,“近来北疆风大,我出征那日,哥哥不必去送我,在都兰殿好好暖着,等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