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虞紧皱着眉不应声,想要直接甩开他的手,可裴新的力道极重,几乎要把他的腕骨捏碎:“你去哪?”
“放手!”李闻虞低吼,“我去叫救护车!”
裴新弓着背看他,黑漆漆的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在探查他这话的真实性。直到李闻虞白着脸再次焦急地去掰开他的手指,他才终于慢慢松了力气。
李闻虞两步跑到客厅,拿起手机,用沾满血迹的手拨通了急救电话。
等他再回到房间,裴新已经贴着墙壁坐在了地上,除却脸色惨白,几乎看不出什么受伤的迹象,走近了才能看见他脚下斑驳的血迹。
李闻虞怔愣着,没有碰他,一时间也说不出话,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顿住。
“你不是要我死吗,”裴新仰着头看他,唇角勾着道愉悦的弧度,眼里却笼罩着一层郁色,“怎么又要叫救护车?”
李闻虞攥着手心,喉咙艰涩:“你想死,可我还不想当杀人犯。”
裴新这回却真冷冷地笑了一下,脑袋抵在墙上,一张脸被飘忽的窗帘光影遮了大半,笑容阴寒得没有一丝血色,声音已经被疼痛稀释得很轻缓,却仍透着极浓的威胁意味:“你不杀了我今天以后,就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李闻虞眼眶血红地看着他,看着地上那把掉落的染血银剪。李闻虞知道裴新会无所畏惧地撞上去不过是有恃无恐,笃定他一定不敢杀人。
但这一瞬间,他真的非常想要杀了裴新,一切一了百了。
只可惜,他还是一个普通人,遇上真正的疯子,只能束手就擒。
救护车来得很快,急救人员进了房间后看见地上蔓延的血迹先是一惊,询问了裴新是否需要报警,得到否定答案后才把人带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的动静很大,周围的邻居都被惊动,陈铭也诧异地出来查看,一开门却发现出事的正是李闻虞的房子。
李闻虞神情恍惚地站在门口,身上穿着那件沾满血污的衣服,连双手的血迹都还没洗去。他听见开门声,转头对上陈铭惊愕探查的眼神后,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被杨城撞破的黄昏教室里,心脏被吊在半空,悬而未决。
于是没等怔愣在原地的陈铭发问,他自欺欺人地逃避着,转过身下楼一起上了救护车。
裴新受伤后没有做任何止血的措施,失血过多,在救护车上就已经开始意识模糊,到医院后直接被送进了急救室。
李闻虞坐在急救室门口,除却身上的狼狈,面上毫无表情。
他有些茫然地想,为什么一夕之间,一切就又变了。
好似被拉入了一场纠缠他多年的噩梦一般。
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周身的血腥味遮盖住了消毒水的味道,他垂着脑袋用手肘撑在膝盖上,过了好半天,手肘才后知后觉恢复了之前撞在门框上的痛感。
看着面前刺眼灯光,李闻虞的思绪开始有些恍惚。多年前,他也曾坐在这个位置,裴新坐在他的旁边。此时此刻,裴新正躺在里面。
他没有任何不安或焦急,只是久违有些烦躁,瞥了一眼抢救室上红色的灯后,站起来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里人很多,看见他一身的血纷纷侧目,李闻虞站在水池前一点点洗去手心和指缝里的血迹,又捧着水洗了把脸。
这期间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着,他擦干手后才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陈铭的电话。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还留有印着他指纹的血迹。李闻虞抽了两张纸巾去擦,但彻底干涸后的血液有些难处理,于是作罢,按下了接听键。
陈铭的声音有些焦急:“小李老师,你刚才是怎么了?受伤了吗?还好吧?”
李闻虞转身往外走,语速和缓:“我没事,只是一点意外。”
陈铭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样的意外能流出那么多血,顿了两秒才说:“那就好,你在哪个医院?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不用,”李闻虞穿过长长的一排玻璃窗,看着外面绿得发亮的香樟树,轻描淡写,“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陈铭愣了会儿,迟疑着应了好,李闻虞就挂了电话。
他拐角重新踏入寂静的长廊,抢救室的灯光同时熄灭。
李闻虞赶在裴新醒来之前离开了医院。
他身上的衣服没换,坐公交车怕影响到其它人,于是在医院门口打了个车回家。
楼道里刚才那点混乱已经恢复安静,他一边上楼一边摸出钥匙,到门口才发现刚才匆忙之中他压根没有锁门。
客厅里跟他离开时一样,只是日光西沉,铺满了黄昏。
房间里冷气一直吹着,地板上血迹已经干涸了,远远看过去暗红一片,好像电影里的凶杀案现场。
李闻虞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连同那把剪刀一起扔进垃圾桶里,开始清理这些骇人的痕迹。
他的动作很慢,等做完这一切之后,夜幕已然降临。房间里昏昏沉沉,李闻虞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灯光坐在沙发的角落打开了电视机,然后把声音调大了一些。
仍旧是上次没有看完的那部警匪片,这回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又把声音调小,斜斜倚在沙发上。
夜色深沉安静,他却忽然听见楼道里传来沉沉的脚步声。李闻虞瞬间竖起浑身的刺,目光饱含戒备地看向身后那道门。
片刻后,脚步声渐远渐轻,而后彻底消散。
李闻虞却仍浑身紧绷不能放松下来,他忽地起身暂停了电视画面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个电话号码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