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非常固执,任凭怀瑜舌灿莲花,撒娇卖痴,白氏苦苦劝慰,落泪悲情,外公无动于衷。不得已,怀瑜值得跟母亲商议,外公年纪大了,一个人生活不便,干脆替外公买一房人家,专门照顾外公衣食起居。
白氏深以为然。
外公白之仕极力反对:“瞎胡闹,我有手有脚,何必多花这份闲钱,多一份工钱,还要多一份吃穿!”
万般无奈,怀瑜只好说了自己担忧,外公年纪大,爱喝酒,最最危险,是完工喜爱跟人在野外喝酒。巫溪多水,喝醉之人行动失常,若无人跟随服侍,终究难以安心。
所以,怀瑜给外公两个选择,一个是买人请长随,一个是跟自己回宜城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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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之仕听闻外孙这般关心,心里高兴,只是他一个人住惯了,家里乍然多一个人不习惯,再者,他以为自己能应付,一再不许。
怀瑜两个选择,他一个也不要。
诛心之话,怀瑜原不欲说,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再次发生。怀瑜硬着心肠反问:“外公,您当日醉倒石桥,因为醉成一滩泥,直睡了一整夜方醒,幸好无事。若您半醉半醒,夜里以为那石桥是炕,您翻个身,您说说,那样的后果让母亲如何担得起?”
白之仕却不以为然:“放心吧,外公是老人精了,在瞧上水边喝酒也有几十年了,岂会不知道石桥墩上翻不得身呢?”
白氏当即落了泪。
“父亲,这事儿岂能再有下次?”
白氏嗔怪父亲之余又责备怀瑜,说话刺心:“你这个孩子,口无遮掩,如何说这话?快些给外公作揖,说你说错了!”
妄谈生死,的确犯了忌讳。可是,怀瑜知道自己不能退缩,这关系都外祖生死大事,因道:“母亲想来,我们走了,外公无酒不欢,且喜欢跟人三山五岳去游玩,大家都喝醉了,谁能顾得谁?身边无人,实在不妥。”
“所以,外公若不跟我们进城,必定请个长随才是。”
白氏以为有理,母女们合力劝说,白老爷子却是固执己见,敷衍说等几年再说。
怀瑜眼皮子乱跳:莫说过几年,过一年也就晚了。
怀瑜再次正告公,要么去宜城定居,要么请一房家人,要么自己留下照顾外公,三者必居其一。
投奔女婿,白之仕不屑为之。外孙女儿幼小,离不开母亲照顾,第二条也不通。白之仕眼眸瞅着外孙女儿,故意翘胡子瞪眼,嘴里故意嘟噜,直说着怀瑜多事一举。心里却社美得很。老人嘛,都喜欢儿女重视自己,牵挂自己。
爷孙达成一致,请人。
当日,外公便托了牙婆黄婆子买人。黄婆子很麻利,隔日便上门来荐人来了。
怀瑜看了人选,有一对夫妻,男人叫王大安,女人姓张。
怀瑜便问:“这张婶是否来过我家张婶?”
牙婆笑着扶手:“大姑娘好记性,正是这个老婆子,她在你家做过短工,称赞您一家子和善,乐意投身来帮工。”
这个张婶就在沿河居住,很最诚实一个,来过白家帮忙几次,每次来都是手脚不住,这次外公白之仕六十大寿的席面也是张婶跟她媳妇一起置办。
张婶夫妻不到五十,十分老成稳重,照顾老人正好。
白氏很高兴,当即选定了张婶夫妻,约定三年活契。预付半年工钱。翌日一早,张婶带着他儿子丈夫一起来了。
张婶很爽快:“小姐,您给我们写一个十年投契文书吧,等我们干不动了,也攒下百十两银子了,我们就回家养老去了。”
怀瑜闻言愣一愣,不想世上好友这样质朴之人,眼圈有点发红。
张婶夫妻隔天就干上活计,整修竹山,将荆棘刺架全部清除,又给竹林松土,又废物利用,将砍下荆棘野刺花给外公的百草园夹上篱笆墙。
老张还砍掉了许多过密青竹,外公出门他就跟着,闲暇就划了篾片编竹席提篮背筐,筛子篓子等等竹器。
白老爷子白氏怀瑜都很满意。
怀瑜私下特特交代张老爹,干杂事尚在其次,最重要是贴身照顾外公,尤其下乡出诊,出门会客,要寸步不离左右。怀瑜还给张老爹一个规定,跟随外公出诊会客之时,严谨吃酒。
张家夫妻无不答应,怀瑜至此去掉一大忧心。
七月二十五,爷爷来信催促,着白氏速速归家,因为怀瑜父亲八月要参加秋闱,爷爷嘱咐白氏早些回家,全家一起去东山寺烧香祈福。祈求怀瑜之父童如山榜上有名。
爷爷说东山寺是几千年古刹,香火鼎盛,十分灵验。
事关女婿前途,虽然舍不得,老爷子不好再留。
怀瑜母女也不敢马虎,耽搁求神拜佛大事。母女们开始打点收拾行李,大家心情都有些抑郁。
白氏把父亲白之仕所有衣衫鞋袜都翻出来洗洗晒晒,补补连连。夤夜不睡,通宵达旦赶工,给父亲纳鞋底,只想多做一双鞋袜。
童老爷子喜欢热闹,家人过年不许出门,再来最快也是明年了。
怀瑜身子好利索了,缠着外公三山五岳摇铃出诊,得知镇上只有一家药局,怀瑜建议外公把药局搬到镇上来坐堂行医。
怀瑜这是体外公安全考量。镇上人口密集,遇事也好有人帮衬,不像竹山,要相隔四五里才有人家。
外公却笑吟吟否决了怀瑜提议,直说宁愿多走路不吃肉,也不离开竹山。
怀瑜不再多说。
八月初一,正是白氏定下启程的日子。头晚雇下脚力。张婶半夜就起身坐好了早餐。卯正时刻,告别宴席已经摆上,只是谁也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