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婆子道了声罪,小心翼翼地挨着半个凳子坐下了,战战兢兢的也不敢先开口说话。跟着她的小丫头对屋子里的事物感到有些好奇,见自己的祖母拘谨却也不敢放肆,规规矩矩的挨着罗婆子站在她身后。
任瑶期对那小丫头温和地道:“你先跟着这位桑椹姐姐去吃点心好不好?”
小丫头用眼角瞟了一眼桌上的那装着百果墩、糖耳朵、豆面糕、蜜麻花、糖莲子,葵花子儿等各色点心果子的红漆镶螺钿八棱食盒,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看了自己的祖母一眼,没有动。
罗婆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听主子的话,去吧。”
桑椹端起了那个红漆镶螺钿八棱食盒朝着小丫头招了招手,带着她往外头去了。
罗婆子看着孙女一步一回头的离开。摇了摇头,对任瑶期道:“小姐莫怪,小孩子乡下地方长大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任瑶期微微一笑:“我瞧着倒是很好。身子骨也结实,她平日里跟着您一起下地干活儿?”
罗婆子脸上笑出了深深的褶子:“这孩子心地儿好,当年才刚学会走路就想着要帮我干活儿,平日里我干什么她就跟在我后边帮忙。我这一生无儿无女。临到老了捡了个宝,这一生也值了。”
任瑶期一愣,原来那小丫头不是罗婆子亲孙女。
罗婆子似是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说道:“这孩子是我七年前在田坎儿上捡到的。当时只有六七个月大的样子。”
周嬷嬷有些惊讶:“这么说她只有七岁?我还以为有九岁了。”
小丫头长得身体结实,身量也高,瞧着也很机灵。跟八九岁的孩子差不多。
“可不是。饭量也大着呢!好在她自己能干活儿,不然我也养不大她。”罗婆子摇头笑道。
任瑶期在一边打量这罗婆子,这婆子年纪很大,容貌也与一般的常年在田间操劳的农妇没有什么两样,不过任瑶期却是感觉道她说话动作并没有外头那些农妇们粗俗,就连她那个收养回来的孙女也知道分寸。
“罗嬷嬷一直在我们家庄子上么?家里是哪儿的?”任瑶期问道。
罗婆子眯着眼睛想了想,才道:“奴婢是白鹤镇近郊的。父母在灾年的时候饿死了,所以自小就在庄子上干活儿,不过原本那庄子不是任家的。”
“哦?那庄子原本是哪一家的?”任瑶期问道。
任家的几个大庄子是在前任家主任宝明在的时候买下来的,是与任家这座宅子差不多一起买的。
“在任家之前那庄子是一户唐的人家的。”罗婆子道。
任瑶期想起来这座宅子好像也是从一户姓唐的人家那里买的,可能是这户人家买祖宅的时候顺便将名下的庄子也一起买给了任家,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周嬷嬷见任瑶期在问罗婆子的话,想了想,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叫了出去,只她自己亲自留在屋里守着。
“不知道罗嬷嬷记不记得一户姓瞿的人家?应该是几十年前白鹤镇上的富户,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家道败落了。”任瑶期看着罗婆子,轻声问道。
罗婆子又是眯着眼睛想了想,这似乎是她想事情时候的惯用的表情:“奴婢倒是没有听说有这么一户富户。”
任瑶期不由得皱眉:“真的没有吗?您再仔细想想?”
罗婆子果真又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小姐确定是我们白鹤镇附近的吗?会不会是别的地儿的?”
任瑶期不由得有些失望,点了点头:“可能是我记错了。”想了想,她又问,“在我祖父那一辈,任家有没有跟哪一户人家不和过?”
罗婆子闻言看了任瑶期一眼,赔笑道:“小姐这是什么话,任家向来和睦友邻”
周嬷嬷站在任瑶期身边冷声打断道:“罗婆子,我们五小姐这么老远将你找来,不是为了听你说那些有得没得的废话的。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答好了,小姐自会给你赏银,再好好儿的送你和你孙女回去。”
罗婆子一顿,看了看周嬷嬷又看了看淡笑不语的任瑶期,又想了许久才斟酌着道:“要是说不合嘛…也不是没有。当年任家买了西山的几个山头建了煤窑,曾经与临近的一个山主打过官司,因为那个山主写了状子到县老爷那里去告任家将煤窑挖到了他家山头的地底,不过后来任家花高价将那山主的山头也给买下来了,两家便和解了。另外就是有一年有座煤窑塌了,埋了不少人,有一家人的儿子带头闹事,最后被官府抓了起来,不过听说那人在押解的途中逃跑了,临走还放言说要与任家势不两立,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人出现,估计早成了黄土一堆了。”
任瑶期静静听着,在心理做着判断。
罗婆子接着又说了几户人家,都是几十年前与任家有过大大小小的过节的。最后罗婆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来了,眼巴巴地看着任瑶期赔笑道:“小姐,奴婢就只记得这么多了。”
任瑶期看了看窗外,这时候已经过了掌灯时分,院子外头都点起了灯笼,屋子里也点了蜡烛。
“今儿就先到这里吧,你先回去歇着。”任瑶期笑着端了端茶,示意周嬷嬷先将人送出去。
周嬷嬷将罗婆子送了出去交给了丫鬟,让丫鬟将人带去外院歇着,又转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