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外头不安全,蓝芷脑中一热,不管不顾地独自追出来,也没?个人?跟着?,这会儿才觉察出有些?害怕。
罢了,找张荦讨说?法,也不是非要今晚,也不必急于一时。况且张掌印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难撬开他的嘴。不如先回宫,从长?计议。
蓝芷胆子本?就不大,也有些?怕黑,双手攥握在一起抚上胸口,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往回走?。
走?着?走?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敏感地察觉出身后有个轻缓的脚步,一直跟着?。
她吓得碎步迈快,那脚步也变快;她忽一下立在原地不走?,那脚步也停驻,不靠近也不远离,像是她背后的守护神。
就这样试探了几?次,蓝芷想起几?年前,她去皇帝寝宫教祁澹读书?时,那个每晚拎着?橘红小灯,替她照亮前路,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小太监。
蓝芷不用回头也知道了,这脚步是谁。
方才情绪挑拨冲动地追出来,如今吹了会儿冷风,蓝芷冷静下来,似乎她穷追不舍时,他只会躲,反倒是她半路遇到醉酒的歹人?,他自己就不声不响地出来了。
她默默往前走?,没?有回头,任由那个无声的影子一路将她送回宫。
就像是初遇朱墙角那只怯懦的小野猫,她怕自己一回头,那只小猫就又羞赧地将自己藏起来。
张荦别有用心地接近苏贵妃,为?陈锦年办事,已经半只脚踏进?汹涌的权势之争,该和蓝芷保持距离。
前世到底是谁害死了蓝芷,他还没?查清,但他直觉跟那些?明争暗斗脱不开干系。
这一世,如果他站得远一点,是不是就能保护得久一点。
温黄的月光照下来,将殊丽的人?影投在地上。
张荦伸出手,隔空抚了上去。
他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太监了,明白自己不该年少轻狂地去亲近姐姐,不该贪恋那勾人?的唇,亦不该肖想那上翘的鼻。
像他这样的人?,只配默默地跟在姐姐身后,保护她、守护她。待到夜深人?静,无人?知晓时,抚一抚那月下倩影,聊以慰藉心中暗藏的深情。
他手掌翻拢,恨不能将那人?影握在掌心。
月光错落,疏影交叠。他不由地眉间一喜,好像自己的手真的握住了姐姐的影子。
大概,我心悦你,只有月儿知道。
*
苏阉两党的斗争愈演愈烈,国事一度蜩螗,皇帝迫于以苏仰崧为?首的‘苏党’的压力,只得削弱陈锦年手中的势力,以平息党争。
首先受到压制的,便是东厂。东厂监管锦衣卫这一特务机构,东厂厂督一职本?由皇帝的心腹太监担任。
苏仰崧心黑手狠,一出招,就想将东厂握在自己手中。内宫的事,他一个常年征战在外的将臣自然比不得苏贵妃清楚,理所应当地询问妹妹,是否有合适的宦官人?选。
戏剧化地是,苏贵妃此时放在心尖上的小太监,正是张荦,而且她尚不知晓张荦替陈锦年办事,稀里糊涂地就将张荦推到了东厂厂督的位置上。
本?来皇帝和陈锦年还在烦恼如何跟苏仰崧周旋下去,这样一来,简直正中下怀。假模假样地抵抗了一下,然后欣然接受了苏党辛辛苦苦安排的‘敌方细作’。
这日午后,蓝芷正与惠妃品茗对弈。
惠妃慢慢悠悠地落下一子,凤眼半扬瞥向?对面的人?,“你的眼光可真是不错,才十七岁就当了东厂厂督。”
蓝芷跟张荦的关?系从前还住在永宁宫后院时,就没?瞒着?惠妃。后来,蓝芷搬去未央宫,她与惠妃的关?系也未见生疏,时常走?动。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总认为?,兰嫔是惠妃一手捧出来的。
蓝芷虽不爱在后宫拉帮结派,但风雨飘摇的小草,若有大树可背靠,断也没?有故作清高的道理。
她接上惠妃的话,打趣道:“怎么?娘娘想拉拢妾身?可惜妾身没?本?事,搞不定厂督大人?,要让娘娘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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