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个短暂的呼吸,仪华生生咽回了那句“王蓉儿母子还未安”的话,想起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普通的人,王蓉儿之于他就更不是危在旦夕的怀孕妻子,她忙喏喏连声道:“是,王爷。”
外面天已全黑,浓的化不开的夜色中,仪华借着一旁高挂的六角琉璃宫灯散发的昏黄光亮,亦步亦趋的跟着朱棣从元殿更衣出来,走在去承运殿的路上。
行路匆忙之间,一个不留神踏进了朱棣留下的雪痕内,身影不由一晃,发髻上象征王妃头饰的九翚四凤冠“叮当”作响。如此,仪华头又低了几分,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就见苍茫雪夜中眼前的高大身影一顿,再重拾步子时却慢了一半。
感到朱棣刻意的慢下步子,仪华心中一动,微微抬头,目光带着好奇的看向他。今日的朱棣头戴衮冕,身穿玄衣,脚蹬赤舄,一身着装好似战国诸侯的着装,有别于她总共见他那五次的衣饰简朴,全身透着股高居上位的冷漠威严;更是与更衣前那个深沉粗犷,脸上烙满胡渣的大汉全然不同。
暗中两相比较时,远远就见一座在灯火照耀下显出窠拱攒顶的大殿出现在眼前,隐隐约约地似乎还能听见鼎沸的人声传来。仪华呼吸缓了缓,怔怔地瞪着那座亮如白昼的大殿半晌,她才端着面容,看似从容不迫的快了两个步子,走到朱棣右面略后的位置。
朱棣脚下不停,侧首看着身畔之人一言不语。
仪华听到衮冕两侧黄玉质地的纩充耳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声,知是朱棣对她适才的行为侧目,她心下一紧,也不敢看朱棣的脸,就盯着摇曳晃动的黄玉珠串展颜一笑,轻声说道:“王爷,承运殿到了。”
“王爷驾到——”
“王妃驾到——”
高低不一的两道尖细的嗓音唱和道。
随着久久回荡的尾音消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娇小柔美的两道身影刚及显上玉石阶,殿内一干众人已各自站好列队朝两人下跪拜服道:“恭迎王爷、王妃!”
朱棣目光略朝下扫过一遍,面庞端严的伸手微微一抬,随意道:“免礼。”
窸窸窣窣一阵轻响,众人一派恭敬的起身,却又不敢后背挺直,只躬身垂目静候王驾踏上猩红的地毯走入殿内。
尽管众人皆目凝于地面,仪华全身仍不可仰至的泛起轻微的颤抖,直至走到红漆金蟠螭的宝座第一右次位的翚座上,她还能听见自己不规则的心跳声:这就是一方王吗?受万人顶礼膜拜;或坐与高位之上,俯瞰芸芸众生?
(这一章这个后面俺挺喜欢那个场景的,话说以前看历史剧中,这种场面就好壮观,咳咳咳,不过写不出来哈!)
平安
如此,也难怪多年后,朱棣甘冒谋逆大罪,也要起兵造反谋得天下,做这人上之人。
仪华一边心生感悟一边暗自咋舌,却唯恐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错,被他人轻瞧了去,自面上不会露出些什么,只是目光定会多瞄几眼旁人的做派,好自个儿暗自掂量。
一时众人寒暄坐下,等朱棣开口道上几句吉利的话什,宴席开始了。
一应着雪青色马甲、素白月裙的婢女从殿前、后、左、右四个方位鱼贯而入。她们个个皆面含浅笑,手捧玉盘珍羞、金樽清酒,依次位摆桌伺候。与此同时,这边筵席一开,歌舞戏剧也随之展于众人眼前。
除夕夜宴一进入正题,仪华顿感来自四面八方的瞩目锐减,又见多数人被歌舞引去了注意,她方拿眼环视殿内。
今日的夜宴自是以男女左右分席坐之,再以身份地位的高低从殿前一直列席位至殿尾。仪华目光从殿尾一一循上而看,见皆是座无虚席,众人相谈甚欢,她不由微微一笑。待再看时却发现高官内眷位上的几名命妇频频朝左上方打看。纳闷之余,她随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只见左面第二位上空无一人,在济济一堂的殿中显得尤为醒目。
看到这,仪华脸上的笑意敛去一半,这般明显的漏洞她竟给忘了,下午那会就该让人撤了王蓉儿的位子!
正想着,低头与一旁的王惠儿说话的王雅茹,面似想起什么,突然转头向仪华问道:“王妃,蓉妹妹她可否转好了?”仪华笑容一僵,侧首看着王雅茹浮现着担忧的容颜,想起上次她的偏帮,直觉判定王雅茹有心交好自己,便具以实答:“尚不知道,估摸着子时前必有结果。”
王雅茹嫣然一笑道:“蓉妹妹身子弱,今儿和众姐妹们在外受了风寒才有些不好。现及时救治了,必定会安然开泰的。”这话声音不大,在乐声、谈笑声得淹没下,几欲不可闻,但先会儿疑惑的几名命妇脸上却彼此交换了个了然的神色,收回了别具意味的打量目光。
仪华位高而坐,众人的一举一动自然无差的尽落眼内,当即明白王雅茹的意思,不禁朝她点头一笑:“得茹妹妹吉言,但愿如此。”王雅茹是聪慧之辈,看出仪华笑容中的含义,亦投以一笑。
“这菜式是王妃命做的?倒是极有新意。”朱棣看了相视而笑的两人一眼,挑了一小块素炒青白咀嚼吃下,从旁插口道。
听见朱棣开口夸赞,仪华忙回头往他一看,见他食碟前的白釉小碟里留着一些青白的残痕,只做不知朱棣喜吃荤食,一般不沾素菜,尤其是青白(白菜)一类的纯素菜,便声音透着欢喜道:“王爷您喜欢?!臣妾看着年节期间都是些大鱼大肉的荤食,吃多了容易冬燥。想着就拿了北平特有的青白入席,解解口里的油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