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面色如初,默然将一面金光灿亮的牌子,交还给他:“承圣上错爱,李穆今日,以万岁赏赐微臣的金牌换状元尹只芷的命,不知可否。”
当初金牌御赐的时候,李世民就说过,这金牌,可以换他一个承诺。然,换过之后,也是自己离开王宫的时候。
微微一愣,李世民敛容呵道:“状元罪不至死,你这金牌,还是不可用!”
李穆笑了,绝美的脸上坚冰融化,道出的话儿,却让李世民浑身一颤:“状元尹只芷,女扮男装考状元,是欺君之罪,这样,依然罪不至死吗?”
红颜状元!
眼见着李世民面色震怒,李穆冷冷发话:“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他不用微臣自称,直接道了句“我们”,其实已挑明了话。
这皇宫,他不会留下,他要随只芷离去。
无人能阻止他,也没有人有那能耐阻止他。外人只道小王爷李穆原是圣上御封的皇族姓氏,乃外族之人,身上流淌着不是正宗的皇族血统。
谁也不知,他竟是李世民流落在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这原是极为隐秘的皇室私事,若传言出去,对整个皇室都有极大的影响。
早在很多年前,李世民第一眼见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知道他的身份时,当时起的是杀念。让他去守边疆,无非是借刀杀人。
只最后,李穆凯旋而归,战功累累。
在密密匝匝的交往中,他知道李穆无意和他争夺王位,渐渐放下心来。并且还了他原本李姓,封为王爷。
他们的约定,李世民不会忘记。
除了放人,他再无其他方法。看着那一袭白衣越行越远,竟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皇宫,李世民心下忽然起了一种苍凉之感。
“风扬!”他大喝。
疾风一掠,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冒出个身穿甲胄、高过七尺、脸带十字刀疤的男子。他几步上前,单膝半跪在天子身前,低沉应答:“奴在!”
“刚才朕和穆王爷的对话,你听到了吗?”
“没有听到。”风扬沉声做答。主子问他听到没有,显然是不希望这件事儿张扬出去。为人臣子,为皇分忧,奴义不容辞。
听到他的回答,李世民微微点头:“很好。今年科举,不曾有状元。十年前,亦不曾有圣上御赐皇姓的穆将军,如今的穆王爷。你明白了吗?”
他说这句话儿,很明显的意思。刚才他已经承诺了不降罪只芷,亦放李穆离开宫廷。然而,皇室的颜面毕竟要保存。
所以,除了禁谈论科举状元与李穆王爷,杀知道真相者,改记录国事薄,别无他法。铁与血的政策,平息此事。
“奴遵命,定不让圣上再为此事困扰!”依然是低沉的声音,此时已带着些许知道皇恩后的无奈。
动用到他的暗杀组,想来又要喋血京城。
一阵风过,风扬再不见人影。湖泊侧畔,只有龙袍加身的李世民,望一江湖水,若有所思。
李穆,他这次怕是真的动心了。忽然想起那个大大咧咧,自以为装傻充愣就可以让人对她毫无戒备的小家伙,李世民不由微微一笑。
真没想到,他看透了她从头到尾的装傻,却单单没看出这小子竟然是个姑娘呵。
尹只芷,若不是女儿身,真乃国之栋梁。能想出耳不听,目不见的装傻方法来保护自己的人儿,真的是非同一般的聪明。
不过呵,她那点小聪明,瞒得过众人,却瞒不过他。只不知是不是李穆也真是看中了她的聪慧灵敏,所以甘心为她放弃皇宫一切,与她退隐江湖,斗志斗勇呢。
呵呵,不过,她也的确是个单纯的孩子,否则,把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又如何能得到那多人的喜爱呢。
看他这么急步匆匆地往回赶,怕是想早些见着那红颜小状元吧。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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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穆匆忙往回赶的时候,他永远不知:这一赶,竟赶出了一世两隔,竟赶出了只芷的悲与痛,赶出了他们不曾生死空茫,却亦不得见的苦涩。
此时,别院之中,传来惊天动地的哭泣声。从窗外往里看,但见一灵秀的小男孩,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在眼前拉拉扯扯。
哭的那个身穿芙蓉色裙,被哭的那个做男装打扮,但眉眼中的秀气还是能看出女孩家的灵气。
可恶,明明是她想哭好不好。
这个家伙一直哭啊哭的抱住她干什么,害她连伤心的情绪都挤不出来了。推!用力地把抱着她腰的小手掰开,然后把身前这个芙蓉色衣裙的女孩推到一边。
没想到,下一秒,那家伙跌跌撞撞,眼也不看路,死缠烂打地又用擦鼻涕眼泪的小脏手抱住了她,惊天动地地大哭起来。
“哇……只芷不要我了,连只芷都嫌弃我笨吗?”
四个字——魔音穿耳!
额头爬上三条黑线,只芷现在只剩一头撞死的感觉。这家伙,有病吗?一见着她,二话不说就这么哭得惊天动地。她怎么嗓子就哭不哑呢?
侍雨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下巴好半天合不拢,手上拧着壶清茶,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在空中打颤,悬得人心都跟他的茶壶转悠开了。
“你先松开我好不好啊?”呜,她才想哭好不好啊?尹紫影,你到底来凑什么热闹啊?
“我不松,一松开,你又要不见了。”
嘴角开始抽搐,只芷瞪着圆溜溜的黑眸,火气在头顶飘啊飘啊飘,终于忍不住火山爆发:“该死的,你哪只眼睛看着我不见了!”
眼前的小人儿愣了下,呆呆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面孔,普通清秀的小脸、苍白的脸色、无甚特别一个小丫头,可是嚎哭的声音实在让人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