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落,为期五日有余的账仓储核算也算落下帷幕。
明窈再也绷不住了,把笔墨纸往旁边一推,直接趴到了圆桌上。
她原是想等狄霄回来的,无奈实在抵不住困意,昏昏沉沉的,这一觉就到了第二天黄昏。
再次醒来时,明窈已到了床上,外衫被褪去,换了一身轻便柔软的雪白寝衣,这还是从大越捎来的桑蚕丝缎。
要不是狄霄见她许久不吃东西,强行将人叫起来,她甚至还能睡。
但这也能理解——
他们本就奔波数日回来的,回族后是顷刻未歇,先紧核算清楚仓储账目,每晚休息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因心理记挂着事,转天很早就要醒来。
明窈从不觉得自己比旁人娇气,便是乏得不行,也硬生生撑到现在。
直到被人迷迷糊糊地扶起来,她心头才起了几分恼意,偏偏这点恼火还没爆发出来,就被狄霄悉数抚平了。
“有人给你做了酥鸭,还蒸了一小屉菜团子,都在厨房小火煨着,可要现在吃?”
狄霄端了热水进来,还有一小截提神醒脑的咯咯草,往鼻尖一放,睡得多沉都能惊醒。
好在明窈睡得还不算太死,没机会试一试那满是稀奇古怪味道的咯咯草。???
明窈放松地靠在狄霄身上,半天才找回几分神智,她用手臂挡在眼睛前,小声问:“谁做的呀?”
大瑜京城有座酒楼,素以酥鸭闻名,选用鸭腿肉,先腌后蒸再炸,辅以蛋酥葱丝,色泽金黄,入口酥脆,一抿即化。
明窈有段时间爱极了那酥鸭,每日都要遣丫鬟过去买上一份,只可惜不能去到酒楼,一路赶回府,酥鸭失了许多风味,即便如此,仍能叫人赞不绝口。
非是明窈小瞧了族人,只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实在不相信,会有人做得出酥鸭。
如她所料,狄霄说:“与你一起坐板车那人。”
这都过去几天了,难为他还记着,这种时候都要提上一嘴。
明窈顿时就不困了,嗤嗤笑了两声,似在撒娇:“是湘湘呀……板车虽然也很好,但不如乌兰木,首领马术了得,以后有机会,首领能再带我出去吗?”
狄霄的面色这才微霁。
几番说笑,明窈打起精神,又在狄霄身上靠了一会儿,便坐直身子:“那便吃一点吧,酥鸭很好吃的,我想尝尝。”
“首领之前可尝过?”
狄霄自是没有尝过,就连宁湘做时,他远远闻到了油香味,也没有说要看上一眼。
“我去给你拿。”狄霄说。
趁他出去端饭的时间,明窈简单擦了擦脸,只着寝衣,外面则套了一件夹袄,若是不出去,这般就够了。
很快,狄霄端着东西回来。
看见酥鸭的第一眼,明窈就知道这与她之前吃过的不一样。
那炸酥了的鸭肉里依稀可见骨头,因为放置得时间久,外面的酥皮也塌了,少了金黄色泽,反而有些发暗。
酥鸭下头没有放蛋酥,而是几个粗粮饼子,现在被油水浸过,显得油渍渍的,并没有太多食欲。
想来也是,酥鸭讲究火候技巧,尤其是最后一遍油炸,更要初炸复炸来回四次,稍有不慎便会坏了整餐的味道。
还有要用到的油水也讲究,羊油做出来的味膻,要用牛油或猪油,而这两样在拔都儿部很少见到,只他们从边城带回了不少猪肉,才能拿出一块炼油。
这般繁琐做法,在草原上是很难达到的。
宁湘许懂技巧,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很难得了。
不过明窈也没觉失望,连忙凑到桌前,狠狠吸了一口,酥鸭的香和菜团子的清混杂在一起,无疑是一场盛大的嗅觉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