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提供者:吴艺,精神科医生;国家高级心理咨询师
性别:男
年龄:47岁
任职单位:海阳大学附属医院精神科
很多病人都喜欢给我们这些心理咨询师讲故事,无论是真实的抑或虚构的。在说这些故事以前,他们都会一本正经地说这么一句:“不管你信不信,事情就是这样……”
冯老师却不会这样,他将右手的食指与拇指搓几下,仿佛上面残留的粉笔末始终没有干净过。然后他会告诉我,这是一个梦,一个关乎前世今生这么个“扯淡”话题的梦。
梦里,有个目光呆滞的少年叫作狗剩,狗剩很饿……
饥荒来得铺天盖地,全世界的食物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狗剩不知道爹这几天到底在想些什么,时不时望着自己发呆,又时不时小声地和娘在角落里说话。狗剩的哥哥已经11岁了,个子很矮,长期的缺乏营养,让他的头显得与躯干完全不成比例。狗剩的弟弟3岁,还不会说话,只知道哼哼和哭。
说到这里的时候,冯老师再次搓了几下那两根手指的指肚,苦笑道:“而我在梦里,就是狗剩……”
上个月的某一天,狗剩的爹抱着弟弟出去了,那天,娘坐在屋后面望着村后的山发了一整天呆,一句话也没有说。
狗剩的哥哥告诉狗剩,弟弟被爹卖给了有钱人。这样,弟弟就能够吃到很黏稠的小米粥。
梦里的狗剩问哥哥:“那为什么爹不把我们也卖掉,让我们也吃黏稠的小米粥?”
哥哥想了想说:“我们都大了,吃得比较多,有钱人养不起。”
那天晚上,爹很晚才回来,背着一个袋子,好像做贼一般,趁着夜色偷偷回到家,和娘在厨房里反锁着门。
狗剩和哥哥闻到了香味,是食物的香味。
那天晚上,狗剩和哥哥喝到了骨头汤,有油性,碗底还有骨头渣子。狗剩也不知那是什么牲口的肉,他没吃过什么肉,很想要爹娘给自己一根骨头啃,但他不敢开口,因为他看到爹眼睛红彤彤的,不是那种哭过之后的红,而是爹上次拿着砍柴刀追着偷自家粮食的贼时的那种红。
他们吃了半个月的肉,之后全家再次陷入饥饿。
这天早上,爹把狗剩喊到院子里,狗剩看到娘朝屋子后面走去,应该又是去发呆吧?哥哥猫在门后面羡慕地望着自己——狗剩明白了,爹要把自己也卖给有钱人!狗剩暗暗跟自己说,有钱人端上黏稠的小米粥的时候,自己一定不能吃太多了!
狗剩被爹扛到肩膀上,狗剩想:今晚,哥哥又可以吃到肉汤了。
狗剩爹扛着狗剩走了十几里地,到了一个小树林里,几个汉子蹲在地上,他们的旁边都坐着一个孩子,有男有女。孩子们个个皮包骨,茫然而萎缩。
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朝狗剩和爹迎上来:“大兄弟,是冯家庄的吧?”说着朝地上蹲着的人望了望,又说:“我们都是亲戚,下不了手。”
狗剩不知道这疤脸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害怕了!爹把狗剩放到了地上,狗剩紧紧拉着爹的衣襟,但爹推开了他,搭着疤脸汉子的肩膀走进树林深处。
半晌,他俩走了出来,疤脸汉子将狗剩拎起来拧了几下,指着一个孩子说:“差不多大小,大兄弟,你带走吧!”
爹没说话,也没看狗剩,径直走过去,把疤脸汉子指着的那孩子搂了起来,朝来路走去。
狗剩追了上去颤声喊:“爹!”
爹身子颤了一下,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疤脸汉子冲狗剩爹的背影叫了声:“大兄弟,孩子小,别让他太疼!”
狗剩越来越害怕,但他不敢表露出来,一个与爹抱走的孩子蹲在一起的汉子站了起来,将把狗剩抱起,沿着黄河往下游走去。
狗剩被那汉子抱进了一片小树林,远远地,狗剩看到一棵大树下有一摊血,还有几件褴褛的小衣裳。
狗剩害怕得浑身抖了起来。
汉子面无表情放下狗剩,开始剥狗剩衣裤。自始至终,汉子都不敢正视狗剩的眼睛。
狗剩被剥得精光吊在大树上,狗剩看见地下那堆衣服里有一件是弟弟的,那件衣服以前是哥哥穿,后来是自己穿,最后才轮到弟弟穿的。
狗剩哭了!泪水一滴滴落到弟弟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