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没有吃。
那晚巷子里,那晚,没有吃。
那晚,偏偏,不是和盛焚周。
是和——别的男人。
和一个他不知道是谁,却有着盛焚周的声音,一切都和盛焚周一样令他无比熟悉,以至于令他放弃挣扎的男人。
观泠的喉咙像是被镰刀扼住,他的脖子开始颤抖,像是被火烧了起来。
“不……没有怀孕……”观泠拔高音调,像是崩溃了,他呼吸急促,站了起来,每一个字都沾了血一样可怜,“不……”
他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声音细如蚊蝇,“不会怀——”
“观泠,怀上小三的孩子,好玩吗?嗯……不对,是小三吗?你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吗?不知道就和他做了,还怀上了孩子,观泠,你真的……太下贱了。”他的前夫像是觉得他这个模样很好玩,歪了歪头,长指抵住眉尾,古井无波的蛇眼微微上抬,盯着他。
“亲爱的,如果你的朋友知道你是因为出轨才被丈夫丢掉的,你的朋友,还会喜欢你吗?”
这时门外传来东西掉地上的声音。
观泠僵硬地抬头,看到白昼站在门外,高挑的身形背后是漆黑的夜,白昼给观泠买的巧克力蛋糕掉在了地上,白昼的五指咯吱作响,撑着门,指关节用力太猛,已经出现畸形的苍白弧度。
观泠看到白昼的双眼,对他,充满了厌恶。
观泠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保护住了肚子,他脑袋嗡嗡作响,连前夫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会所大厅里的霓虹灯变得很微弱。
外面下起了雨。
观泠瘫坐在地上,捂住肚子,缓缓抬眼,看着白昼朝他走来,白昼咬紧牙关,死死盯着他的脸。
他羞耻地要低下。
可白昼骤然道:“抬起来!”
他抬起脸,哭着揪着白昼的裤子,“我没有……我没有出轨……真的……”
“滚!滚!你滚!”白昼往后一退,侧过脸,不看观泠,他胸膛剧颤,慢慢地吐出一抹沉重的呼吸,他捂住脸,低着声音说:“我这辈子,最讨厌出轨的人……观泠,你今晚……就搬走吧,以后,都不用来了。”
观泠麻木着睁着一双眼,看了白昼很久。
白昼慌乱地移开目光,语气加重了,“别逼我赶你走……你不是怀孕了吗?你不怕孩子出事吗?!那就自己走!快走!别出现在我眼前了!”
观泠离开的时候没带走什么,他来的时候空荡荡的,走的时候却还多了一些钱,和一只白昼买给他的兔子玩偶。
他前几天跟着白昼学会了打出租车,知道该怎么和司机进行交谈,上车时进行得很顺利,于是不用冒雨在夜里步行了,少受了太多苦,可,有些苦表面是看不出来的。
白昼依靠着门,他捂住眼,等观泠走了才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白昼当然知道观泠很难过,难过到极点,几乎崩溃。
离婚、得知怀孕,怀的还不是丈夫孩子、可他是无辜的,却被朋友厌恶地赶走、再一次流离失所,在眨眼间,这些足矣让人陷入绝望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在观泠身上,观泠怎么承受得住……脸上已经傻得没有一丝表情了,连痛都感受不到了,像是一条堵满车的小路,拥挤之下彻底瘫痪了。
观泠太天真了,把白昼当成朋友,可白昼轻而易举就丢了他,告诉他,你太脏了,没人愿意和你在一起。
可白昼没有这么想。
可白昼没有办法留下观泠。
他没办法……
观泠离开后,白昼苍白着脸,俊秀的五官满是入骨歉疚和恨意。
他五指紧攥着手机,对着那一边的盛焚意说:“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他赶走了……你答应我的话要作数。”
盛焚意的声音很冷淡,可白昼听出了他的愉悦,这份愉悦刺痛着他的神经。
“当然,我会让谢兰音找不到你,永远找不到,你可以躲一辈子。”盛焚意的声音像是艳鬼般传入他的耳,“如果你还是不安,我替你,杀了他都可以。”
白昼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疯子,那是你亲弟弟。”
“那又怎么样。”盛焚意无所谓道:“为了观泠,我可以做任何事。”
白昼挂断了电话,挂断之前,他对盛焚意说:“对他好一点。”
盛焚意没有回答。
他随手将手机扔在桌上,坐在椅子上,头顶一束微弱的灯光垂直照在他身上,冷白到没有一丝情感的光像是一条蛇将他的躯体笼盖起来,他抬起手指,摸着他的唇角,将古怪的笑意抹掉了,这张艳丽得令人不敢直视的凌厉美貌的脸上再一次毫无情绪,清冷如仙。
外面还在下雨,握手楼久经失修,屋内的墙壁自上到下流淌进潮湿的雨水,蜿蜿蜒蜒地,与一滴一滴的血混在一起,又被地板的缝隙吞食了。
盛焚意还住在这栋握手楼里的这间出租屋里,像
在等什么人。
墙上的表慢慢动着,盛焚意收了那把尖锐的刀,他把袖子挽下来,遮住了一道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三秒后。
出租屋被敲响了。
他面无表情站起来,将刀藏起来后,才打开门。
门外是浑身沾满雨水,双眼空洞的观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