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轻笑了一下,眼底洞悉一切的绝望波澜让韩子云略略垂下眼。
“韩子云……。”她忽然一步跨到他身边,贴着他的耳边轻喃:“你是不是以为,麟哥不在了,你就可以代替他得到兵权,甚至代替他……爬上那个人的床。”
韩子云微微一僵,她眼底闪过冷芒,手已经情无声息地化拳为掌猛地击上他的胸口,一手行云流水地夺过他的佩剑,利芒乍泄。
瞬间,兵荒马乱。
“为什么,你答应过我,放阿麟哥一条生路,放我身边所有的人一条生路!”闯入宫殿内,清河手里的利刃搁在面前之人的颈项上,一字一顿地道。
正是如此,半年前,她才没有去赴阿麟的约,而是带着兰镜,与凤皇做了交易。
凤皇似乎丝毫不在乎那利刃会划破自己的颈项,带着奇异的温柔淡定声音温润动听:“皇姐,你该感谢朕,朕已经饶他一命,这样他就永远不会离开你,不是么?何况,若是兰镜都能知道的事,你真的觉得朕不会知道么?”
清河无言,这个男人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可问题的重点并不在此。
“回陛下,行刑完毕。”
听着宫门外宫监的回旨,仿佛一座巨大的塔瞬间坍塌。
清河架在面前人颈项上的剑,叮的一声落地,她绝望地闭上眼,一滴清泪缓缓地滑落脸庞。
每一次,她以为他们间还有转寰的余地,可是她总是忘却,面前的男子,早已经不是记忆力那个如雪少年。
“阿姐,你为了他想杀我么?”
烛火下的高挑男子亦是一袭精绣红衣,与她有五分相像,还有五分却是与清河极清艳淡冷的容貌绝然不同的魅艳绝丽。
显得过分苍白的皮肤,让他那一双眼尾上挑,线条若水勾墨画,隐着魅光的狭长丹凤眸,显得藏秀含蕴邪妄非常,偏一双斜飞剑眉又把一脸邪美妖异都压了下去,顿时显出刀刃般的兵气来。
那种高山流水,清风朗月的佛气,就在这一瞬间消散无踪。
她终于艰难地惨然一笑:“谢主隆恩。”
说毕,慢慢向殿外走去,高大的宫门投入的冷光将她的背影拖曳得飘渺虚无。
“阿姐……。”
凤皇伸出手,随后又慢慢地握紧自已的手。
雪落无声,旌旗猎猎。
古老的校场宫墙上立满紧张的严阵以待的士兵,锋锐的刀创在空气中泛出森然光芒。
城墙下,亦是一色鱼鳞寒光甲,年轻的皇帝近卫军们如一尊尊的雕像立在大雪中,英挺的面孔上都描绘着精致诡的半面妆,一律毫无人气的雪血面孔,眼尾上挑成诡魅的线条,唇上胭脂朱红如血,一律的目光森寒中似隐藏着随时会破水而出的嗜血妖魔。
寒光铁甲的森然间,将属于初初长成青年的,尚未蜕尽的中性妩色勾勒得淋漓尽致,杀气与妩媚并存,长刀与胭脂一色,大雪纷飞间,若隐若现,带着不属于人间的妖诡异常。
站在阵前的十名羽林郎异常的刺目,他们无甲无盔,一身若凝结的血般的玄红色箭袖军中常服,长发竖起后披落肩头皮,额束白色长带,若戴孝一般,血色妆容最为诡艳。
而与之对峙的几十名羽林郎则面色铁青,毫无表情地将身后的人护住,形成对峙。
一身素白暗金线龙袍的男子优雅地立于他们身后,看着面前创拔弩张的阵势,忽然轻笑出声:“郎妆绝义?呵呵,想不到朕一手带出来的羽林郎,竟然也有对这朕摆出如此阵势的一天。”
心宿上前一步,白色的额束和诡异的妆容让他看起来亦宛如地狱中来的修罗。
他横创一指,冷冷地道:“事主以忠、事亲以孝、交友以信、杀生有择、临战无退,这就是羽林郎的信奉的大义,无愧天地。”
“无愧天地!”羽林郎卫们同时扬起手中的武器,利刃指天,朗声长啸地呼应。
如排山倒海的气势令校场微震。
“我等郎卫只为大义而存在,今日君上不仁,我等只有郎妆绝义,以吾辈身祭皇天,亦不可让暴君逆天违伦!”
“呵呵,果然是青龙七宿的首领,亦不愧是郎花主调教出来的人。”凤皇神情亦如观山望水般从容:“能想到利用朕巡视羽林卫校场观朕的时机,所有人都认为最安全的时机伺机而动,即便是有打斗声,外围士兵也会认为是校场演练,但半个对辰后,若朕仍未出现在校场外,你们都要——死。”
最后一个字声音轻飘,却让所有人浑身一震。
“半个对辰,已经足够做很多事。”羽林卫间迎风而立的女子,一身白底孔雀青九凤翔云纹曲裾修腰大礼服撒开裙摆三尺之长,盘云双髻以四只流光溢彩金丝长簪在发侧挽起,余下长发则以一顶样式简单庄重的紫水晶冠高高束起后,如瀑般整齐地垂在身后。
精致清艳的面容上一双被缘松石胭脂勾勒得夺人心魄的眸子,秀美的细眉到了眉尾微微扬起,竟似飞鹤翔翎入鬓,让那优兰香昙般的神秘美貌间多了睥睨众生的凛然英贵之气,竟生生将她身后伺立全副武装、冰冷如刀的羽林郎的气势压下去。
“郎花主。”凤皇微微挑眉,并不意外。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她身为羽林郎郎花主的影响力。
“不知道郎花主想做什么呢?”
清河微笑,一字一顿:“请陛下下诏——退位。”
“若朕不答应呢?”
清河凝望他,缓缓道:“陛下正值盛年,若是驾崩,会非常可惜。”
凤皇眸光依旧是静水深流,看了她许久,仿佛并不意外,只淡淡道:“这半刻钟,全当朕赏赐于尔等,半个时辰后,所有参与叛乱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