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些,正要开口喊人进来,谢蕴便抬脚走了,她走路也无声无息的,大约是不想吵醒睡梦中的人,可殷稷这么看着她走远,竟恍惚产生了一种她会消失在雪色里的错觉。
可终究也只是错觉,还有四年,谢蕴一定会很努力地撑下去的。
四年……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隔着单薄的寝衣,他清楚地碰到了心口的疤,那么厚,那么疼。
谢蕴,你真的就没为当初的事后悔过吗?我险死还生,连你一句抱歉都得不到吗?
他也站在窗前看了很久的雪,久到蔡添喜捧了朝服过来,提醒他该起身了,他才收回目光。
今日他要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去前朝接受百官和使臣的朝贺。
蔡添喜走近了些,却只觉一股凉气自殷稷身上散出来,顿时被吓了一跳:“皇上可要保重龙体,这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殷稷摆了摆手,虽然有时候他会控制不住的阴阳怪气,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和可亲的。
“无妨,朕身体康健,何惧风雪。”
蔡添喜叹着气服侍他换了衣裳,外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乾元宫的宫人们都预备着伺候了,旁的时候可以偷懒,今天可是必定会有赏的,若是谁偷懒错过了,会懊恼一年。
等穿戴齐整出去正殿的时候,乾元宫的宫人果然都已经起了,跟在德春身后排了四列,一见他出来,齐齐俯身拜贺:“奴婢奴才恭贺皇上新春之喜。”
谢蕴适时端着装了金裸子的红封出来,上头一个最大最醒目的便是蔡添喜的。
殷稷亲手拿起来递了过去:“这一年也要劳累你了。”
蔡添喜连忙跪地谢恩,虽然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回,可做奴才的能得主子这么一句话,实在是很难不感动。
他砰砰砰磕了几个头:“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荣幸,奴才谢主隆恩。”
殷稷弯腰将蔡添喜扶了起来,剩下的人便不够资格他亲自发,谢蕴便端着托盘走了下去,宫人各自取了一个,等秀秀拿完的时候托盘已经空了。
今年照旧是没有谢蕴的,哪怕是她自己装的红封,也没给自己留一个。
宫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些,只是偶尔有几个刚调过来顶缺的小宫人不懂内情,困惑又好奇地看着她。
这种时候总是难免尴尬的,但谢蕴也已经习惯了,放下托盘走到了一旁:“谢恩。”
宫人们乌压压跪了一地,山呼拜谢。
殷稷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将人遣散了,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谢蕴身上:“新春大吉,谢蕴姑姑终于又熬过一年。”
谢蕴没什么反应,只将一本册子翻开递了过来:“这是待会儿要往各宫送的赏赐,和年前给您看的大致一样,只是悦嫔如今降了位,这赏赐……”
“按照妃位赏。”
殷稷淡淡打断了她的话,似是猜到了谢蕴还有别的话要说,他面露嘲讽,“怎么,谢蕴姑姑现在也会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了?”
谢蕴有些恼怒,若是她当真看人下菜碟,两个贵人怕是早就被宫人们作践死了。
然而和殷稷争论毫无意义。
“奴婢谨记皇上教诲,这后宫里的都是主子,确实不该只看位份,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屈膝一礼,将册子收回去转身要走,殷稷却是一愣,谢蕴可不是这么好办的人。
他下意识喊住了她:“你……不争辩?”
谢蕴微微低下头,姿态恭谨,毫无错处:“既是皇上的意思,奴婢自然没有异议,何况这是悦嫔,奴婢也着实不敢多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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