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殊有一个秘密,他知道,他的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从自己刚出生的时候就陪伴在自己身边,沉睡在意识的最深处。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个自己,他或许根本活不到现在。虽然他只出现过一次。
从床上醒来的濮阳殊感受着被子里稀薄的温暖,惊异了一瞬,失力的时候他真以为自己会死,因为不会有人来救他。随即,他又变成木偶一般的漠然,他看着微微模糊的世界,用手扶住了床沿,摸索着到达桌面,便看见冰冷饭菜,拿起筷子,把它们一口一口尽数吃了下去。
天都城总是阴雨连绵。有细弱的雨丝从窗户缝里灌进来,剥夺房间里仅剩的一点暖意。濮阳殊试图关紧窗户,那窗户却是怎么也关不紧。他还是回到了被子里,把自己蜷缩起来,这是最适宜的保留温度的方法。
睡觉、吃饭、被打。这就是濮阳殊朴实无华的生活。他甚至没有上学,都不识字,因为,没有人就此事禀告濮阳潜,濮阳潜几乎已经遗忘自己还有这样的一个孩子。
他裹了裹被子,漆黑如鸦羽的长发四散着,黑色的眼睛如同极清极亮的玻璃珠,里面却空无一物。
他的生母乃是讨好濮阳潜的人送来的一名舞姬,以美丽而出名,她有着生漆一般黑亮的顺滑长发与美丽的一双眼,但这个时候,她恐怕已经化作了一堆枯骨。
只留下这个害死她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依凭本能挣扎。
在死去的那一瞬间,她在想什么呢。
濮阳殊曾想过这个问题。
一无所获。
在他意识深处的苏茗却是做起了梦。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脚下是一堆蚌壳、海螺。有几只小鱼从他赤裸的脚上蹭过,带来些许的麻意。苏茗却嗅到一股血腥味。他极缓慢的抬头,看见一条……被锁链绑在冰霜巨柱上的龙,那锁链竟是直接穿过龙的身体。
那龙的身躯极大,大的像一座山,苏茗站在那里,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压迫感。
龙闭着眼睛,赤金色的血却还在顺着锁链流淌,顺海流飘荡,宛若金色鱼群,苏茗却只是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许久平静无波的心境像是被掀起了一阵波澜。
这波澜却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
“这个梦,已经重复了一千三百四十二遍。从前世到今生。”苏茗说。
前世,每次做到这个梦,醒来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身心俱疲。他的觉往往都是白睡。他常常睡眠不足。
在苏茗的低气压中,这幻境轰然倒塌。
阴暗的房间内。苏茗,不,濮阳殊紧闭双眼。却有一个银色的印记在他的额头微微浮现,转瞬即逝。
意识到濮阳殊未死,他充其量是一个不请自来的房客……是第二天的事情。苏茗下床便看见那被吃的干干净净的碗碟,筷子上沾着些许的菜汤,想来不是老鼠吃的。
排除一切错误答案,最不可思议的那个答案就是正确的。所以,他好不容易获得自由,拿的却是一体双魂的剧本?真有你的。
他本来以为濮阳殊会死在这里,从此由他这个第二人格翻身农奴把歌唱呢。
先不论濮阳殊如何,当务之急是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否则,连灵力的负荷都承受不了。
自己的这具身体这么弱,少不得需要药草调理,可他如今只是一个孩子,还很不受宠,哪里有钱来做这种事情。
事情陷入僵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则安之吧。苏茗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用这样的说辞来安慰自己。
“你,你……”
一道声音却在识海内响起。
这是什么情况啊?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什么坏人,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苏茗知道说话的人只会是濮阳殊,也只能做出如此苍白的安慰。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在我的身边。”濮阳殊如今正处于一个很玄奇的状态,他分明没有身体的操控权,却能借苏茗的眼睛看到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这么清晰,清晰的让人无所适从。
“我知道,你是我的哥哥,你一直在我的身边。”濮阳殊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不确定。
濮阳殊并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称呼身体里的这个灵魂,他只是从他那微薄的常识里选取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他想,他们是一对比较殊异的双生子,共享同一具身体。他的情绪淡薄到接近于无,所以这个认知并没有在他的心头泛起涟漪。但,毕竟是不同的,不是么。
苏茗听到濮阳殊的话,愣了一下,哥哥……么。怎么不算是他的哥哥呢。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拥有了一个便宜弟弟,真是雪上加霜。
照原剧情,濮阳殊至少要在十七岁家族试炼的时候还可以脱离天都城。这对他而言,实在太过遥远。十年的光阴,遥远的像是一场大梦。
“嗯,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濮阳殊,我是苏茗。”苏茗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他前世的姓名便是这样的,延续到今生也未尝不可。
关于反派的剧情。苏茗只模糊的记得反派的体质乃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魔体质,可以无限期的吸取浊气。所谓浊气,便是与清气相对的气,魔气、妖气乃至于自然界的瘴气、魇气都属于浊气。
反派却无法吸收清气。
该说,他天生就该是魔门的人。
天都城城主府邸坐落在一处灵脉上,苏茗不死心的运转起心法口诀,却是牵引来微末的灵气,融入他的身体。据原剧情,天魔之体一但吸取灵气便会感觉经脉剧痛,两相排斥,可灵力融入,竟是没有丝毫的阻碍,反而有一点些微的温暖。